托·萨诺如蒙大赦,把带来的瓶瓶罐罐往前一推,埋头一顿道歉,然后落荒而逃了。
刚刚转醒的尼克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坐在地上,先目送维托远去,再抬头看到冷着脸的卡琳·安吉利斯,表情在惊喜和纠结之间完成一个迅速的转换,最后定格成了小男孩自知有错坚决不改的沉痛和大义凛然。
突然之间,她一直紧绷的心脏就这样松弛下来。每次看到尼克,卡琳都很难保持严肃。
“你是不是在后悔自己醒得太早了。”
尼克小心地抬眼瞟了她一眼。“没有,我只是很纳闷,为什么我只找了维托,你却会出现。”
放松的精神唤醒了延迟的困倦,卡琳索性在尼克旁边坐下来。这样的坐姿显然不够淑女,但她已疲于在无人的深夜保持优雅。斟酌一秒,她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因为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它说你可能会死,还告诉我了精确的时间和地点,直到我醒来。很离奇,对不对?”
尼克一边涂药,一边听。先是惊奇,而后眉头紧锁。
“不应该啊,它们不可能直接影响到你……你有‘预知’的能力?或者你有祖先是‘灵媒’?”
“从来没有,所以我也很好奇。”说到这里,卡琳瞥了尼克一眼。“如果没有那个梦,或者我梦到了却没有来,你是不是真的会有危险?”
“怎么会……”男孩干笑一声。
卡琳不以为然。“那你衣服上的血是谁的?”
尼克心虚了。
“——还有那些伤疤,之前你胳膊上没有的。”
男孩放下袖子,遮住了血痕和半愈合的创口。其实他的手背上还有一条浅疤,手心也有。卡琳注意到了,但没有点出,因为它们看起来都不像最近才有的伤痕,也不像前臂上的那么明显。
“其实——”尼克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但卡琳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比如我最好远离学校里面的雕塑,因为它们不怀好意,或者有别的问题,再比如,我可能无法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没有证据,而整个故事听起来太离奇。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是只会站在原地的木偶,等着别人告诉我该做什么、到哪里去,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采取措施,或者尽快远离。你可以相信我,我也可以自己判断,只有这样这样才能真正避免事态发展超出控制。”
卡琳一口气说完,只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畅快和轻松。在伊蕾娜、罗兰、安东尼奥,甚至父亲母亲面前,她都觉得自己怯懦又愚蠢,唯独面对这个人时,才敢表露真实的想法。
尼克看着她,惊讶渐渐转成赞许的神色,目光放空,喃喃自语:“对啊……你不是等待拯救的公主,而是双手握剑的骑士。”
卡琳没听清。“什么?”
“呃,我是说……你是对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确应该更好地互相帮助。”尼克含糊其辞。“对了,那个梦里还有什么?除了声音,还有别的东西吗?”
她闭了闭眼睛,回忆道:“水声,我感觉自己像是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听她说话。”
“她?”尼克兴趣浓厚。“执掌海洋的不是波塞冬吗?怎么会是女声?”
“是一位女士。”卡琳很肯定地点点头。“她还让我转告你,‘不要过度依赖自己的天赋了’。这是什么意思?”
尼克表情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看上去不安又沉默。思考一阵,他不太自信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一个警告,善意的警告。”
“你知道她是谁吗?”
“有很多可能。”尼克也很迷茫。“这里的雕塑大部分都不太友善,我得一个个确定。”
卡琳脑中灵光一闪,但刚一张嘴,就完全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仿佛沙漏中最后一点沙子落下,干干净净的。
“怎么了?”
“就是忽然觉得,梦里那个声音很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卡琳有些失落。
“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玻璃穹顶下星光熠熠,黄金罐内流水源源不断。两人靠坐在水池边缘,因为缺少线索,也没有可以进一步讨论的话题,安静再次成为了夜晚的主导。
“卡琳。”
“嗯?”
“我是不是已经欠你很多了。”
“是吧。”她的思绪已经有些迟滞。“明天上午,哦不,应该是今天上午,我还有课。”
“哈哈,我上午没课了。”尼克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让卡琳很想打他。“我送你回寝室吧。”
“不用,我住得很近。”卡琳打个呵欠站起来。“你是不是得走回北区?”
尼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一片阴影扑簌扑簌地从天而降。那是一张飞毯,花纹古朴老旧,但保养得当,没有显露出使用多年的痕迹。它悬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