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县,贾秀才贾府中堂。
戚景通身着月白色长袍,端坐于屋内正前方的扶手椅中,翻动着手中装订成册的稿纸,一目十行,不过须臾便将长达五千字的稿子看完了,合上稿纸,轻放到了身侧的八仙桌之上,抬头望向王葭,“王姑娘,请恕在下直言,你这次的稿子不但比以前少,还失了往日的水准啊。”
王葭如今已经知道贾秀才是春归楼的幕后股东之一,当初是为了答谢她救了巫娘子才授意春归楼掌柜以高价收她的稿子,还让她预支了几百两银子。
因为怕她无意中犯忌讳,她每次交稿之后,都是贾秀才亲自审看过后,才拿给说书先生去讲。
贾秀才得知王葭知道了原委,刚好巫娘子又喜欢跟她闲谈,就干脆让她每天把稿子送到贾家来。
至于戚景通,他跟贾秀才是远亲,近来借住在贾府,有时贾秀才事忙,他便自告奋勇帮忙审稿子。
而今日贾秀才刚好有事外出,便是戚景通在审稿。
王葭端起手边的茶水轻咂了一口,掩饰着尴尬,自从文若虚跟王生离开后,时常提心吊胆,这几日又听戚景通讲起他们的水师训练得如何如何厉害,她更是心急如焚,昨夜甚至整夜未眠,今天写出的稿子,数量和质量自然大失水准。
“罢了,世上无人可以做到天天文思泉涌,王姑娘你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单凭四个月的笔耕不缀就已经胜过天下绝大数人了,是在下太过苛责了。” 戚景通见她神色苍白,也不再继续逗她,话锋一转,轻轻揭过此事。
王葭如闻大赦,想着可算是混过去了,正要起身告辞,恰巧碰到贾秀才归来非要留她吃晚饭,加之巫娘子极力劝说,盛情难却之下,她只好留了下来。
大概是有客人在场,贾家的晚饭很丰盛,五荤三素还有两个汤,卖相和味道极好,王葭本来胃口不佳,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到结束时,撑得都走不动了。
如今已经立冬,昼短夜长,吃过晚饭,天已经快黑了,王葭赶紧告辞,戚景通也跟着追了出来,走到她身侧,“王姑娘,刚好我要去卫所办点事,我们一块儿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王葭回答,就迈着长腿往前方走去。
王葭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微愣神片刻,这几天老是偶遇戚景通,有时候一天能撞见三回,开始还以为他是想打探文若虚的消息,可交流下来,他从未提过文若虚,倒是一直对王生的事迹旁敲侧击,不知为何,她反而越发不安起来。
似乎察觉她没动,戚景通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还不快跟上,那群拐子还有漏网之鱼,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角落盯着你呢。”
“来了。”王葭压下心中的忐忑,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与他并排走在街道,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淡月悄悄出现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连事物的轮廓都看不清,好在这条街都是富户,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挂着灯笼,倒也显出几分人间烟火。
王家和贾府虽然不在同一条街上,但是两条街道相邻,从中间的小巷穿过,仅仅只需要半盏茶功夫,而两人一路无言,走得又快,很快就到了王家门口。
“多谢戚大人相送,小女子感激不尽。”王葭清楚戚景通是特意相送,眼见到家了,赶忙打起精神,诚恳地向他道谢,“本来该请戚大人到寒舍喝杯热茶,只是不巧家中男丁都外出了,仅有几个弱女子在家中,故此今晚慢待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来日一定请大人吃顿好的。”
戚景通闻言笑了笑,灯火盈盈,冲淡了他身上的凌厉之气,显出几分温情脉脉,“王姑娘,我明日就要出发前去征讨海匪,你若真心感激我,现在就请我喝杯热茶吧。”
说完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对了,关于令兄的一些传闻,也许王姑娘会感兴趣。”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葭敲开大门,引着戚景通往待客的堂屋走去,刚跨过门槛,就见看到母亲杨氏坐在大厅上方,表姐狄氏伏在她身边默默流泪,左右两边分别坐着狄氏的前夫铁熔和前相好胡绥。
戚景通本来走在王葭的身后,见她愣住,他个子高,微微抬头,视线越过王葭的头顶,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王姑娘,家中这不是有两个大男人嘛。”
屋内的人看到戚景通均面色微变,特别是铁熔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水。
戚景通仿佛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情绪变化,神情自若地以晚辈之礼拜见了杨氏,白妈妈在杨氏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杨氏赶紧从位置上站起请他上座。
“杨伯母,本就是晚辈叨扰了,若是再得寸进尺,岂不是折煞晚辈。”戚景通笑着婉拒了,一一和屋内的人点头致意后,随意地坐在了铁熔的下首。
见杨氏不住地她使眼色,王葭便搬了张椅子坐到杨氏的下首,略过戚景通将要出征以及有关王生的话题,只讲戚景通特意相送,故请他上门喝口热茶。
杨氏闻言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