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刀提步,不再作更多解释,带着阿芙朝深宫走去。
而阿芙并不知晓,就在这短暂同行的路途中,裴炎甚至不断在自我怀疑,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阿芙只见他深藏心事,步履不停,自然不敢怠慢,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半个字也不敢多问。
裴炎把她带到了齐追面前,他见着阿芙出现在宫城,虽然止不住惊诧的神色,可也强忍着好奇很快平复了表情。
他不敢问原因,只规矩地听候裴炎吩咐,仔细听完,还没来得及确认,冷面阎王已拔步离去。
齐追低低一叹,这才拉过阿芙,将今夜的计划告知与她。
皇帝已寻来几位名仕入花园作画,同绘一卷中秋夜宴图。这卷画作将分为上下两部,其一将交由蒙原使臣带回。
画卷分别存于两国国君手里,这自然是景朝向蒙原诚意结交的示好之举。
而锦衣骑负责派遣人手准备作画的器具,阿芙正好能被安排到大殿中央。
届时未免冲撞贵客,人人都戴着面罩,她也可以借此掩人耳目。
阿芙这边听着,目光却一直追随裴炎而去。
他按刀而立,背影挺拔孤冷,他就站在不远处的石桥边,细细监察来往缇骑忙碌。
阿芙不知道他现下的思索,但在某一些时刻,她似乎能懂裴炎的静默。
场子很快置了起来,宫女和内侍官也各有忙碌。
天色渐渐暗下,四面宫灯陆续点起,一时间,夜幕下的花园里充盈各式繁华。
熏香围拢上来,被邀赴宴的宗室贵胄纷纷入座。
裴炎坐在左侧长桌尽头,他的位置离皇帝最近,不止职责所在,更是恩宠在傍。
他那身罩甲在灯下泛着异样的光华,牢牢吸引着阿芙的目光。
他偶尔与左右朝臣客套攀谈,举止庄重而不失潇洒。
裴炎自然是人人都想巴结的宠臣,青年骁勇,不日更能飞黄腾达,他早已是所有人心里默认的锦衣骑指挥使。
他要坐稳这青云之巅万万人之上的高位,只消再一次令众臣服气的功绩......
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阿芙被齐追带到了一角,她转身背离火光的刹那,耳畔传来了群臣的高呼:“万岁!”
夜宴启,笙歌扬。
阿芙已听不见皇帝说了什么,悠扬绝妙的奏乐把所有人内心的声音所淹没。
就像这座宫城里每日每夜都在发生的寻常,没有人能比皇帝更重要。
她站在暗处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齐追推了她一把。
阿芙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接着,她木然跟着众人的步伐,就这样重新踏回主场。
她的心砰砰跳着,那一股执念像要冲破牢笼。
她惊惶地张望着,却只能瞥见无数陌生朝臣的脸,直到队列停下步子,她才察觉到裴炎正坐在不远处。
他像是在看着她,阿芙不确定。
她的手心细细密密沁出了汗,她不知惊慌还是期待,而时间就这样分分秒秒过去了。
她听见皇帝极为和气地说:“久闻世子颇爱丹青,朕特请了丰京最有名气的大家同作一卷中秋夜宴图,以示景朝与蒙原交好之意。”
阿芙秉着气,紧张地期盼着。
只听那位世子朗声应道:“陛下此番好意,蒙原众使皆明于心。待微臣将此图带回蒙原交给大汗,他必定十分欢喜。”
她的心霎时像坠入云端,上下不着力。
这就是那素未谋面的特穆尔世子的声音吗?
阿芙也曾在心里畅想过无数次。
她听说过蒙原民风强悍,世世代代生长在漠北原野,他们的族人无论男女都生得魁梧健壮,声音自然也宏亮粗犷。
可这在画布后,那男人的声音却如此克制温和,一腔官话极为标准。
细细听来,竟与中原那些世家公子并无分别。
他的身影透过光,倒映在画布上,影影绰绰,就有如此熟悉的错觉。
推杯换盏,席上尽欢。
那三名画师在笙歌里缓步入内,阿芙牢牢盯着世子方才留下倒影的那一角,如今她尚在幕后,该如何才能与他照面?
彩墨泼洒而下,巨毫在她眸前勾勒辗转,画布渐渐生动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画师身形高瘦,执笔的手法力透纸背,技艺极为特别。
她听见皇帝邀蒙原亲使近身观摩,她见到世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看着他的身影从那边走来,渐渐靠近......
她的目光被他的脚步牵绊着,她手上的力气渐弱,此时画布轻晃,画师的力道更大了。
世子近在咫尺,他们不过一步之遥,隔着画布,她已能细细记下他的身影。
阿芙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