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却佯作不觉,垂首沉声道:“微臣惶恐。”
他这招以守为攻,竟让太子妃两次发难都如拳头对上棉絮,毫无落力点。
阿芙将头埋得更深,而里头的贵人却像是因愤而起,声调高了不少。
太子妃厉声道:“裴炎,麓州绿柳斋一案,你因何不作为?”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可又稍稍犹疑,步子终是停在珠帘后。
她想了想,又道:“你不过区区镇抚使,竟敢随意妄为?”
裴炎默了片刻,竟淡淡道:“娘娘若没有旁的事情,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他嘴上虽说着“退”,可仍垂首站得笔直,整个人纹丝不动。
太子妃被他气得不轻,竟再不顾礼法规矩,猛然掀开了珠帘。
阿芙下意识想抬头,才微微扬了扬脖子便立刻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脑袋压得更低,生怕被谁看出端倪。
可正如裴炎所说,太子妃根本没留意到她这随行而来的小旗官。
阿芙虽未见着太子妃的样貌,已觉如芒在背。
贵人怒视着裴炎,却见那锦衣郎面上挂着淡淡的不屑,神色满是无畏。
她心中更怒,随即冷声道:“本宫准允你离开了吗?”
裴炎却淡笑:“依照朝廷律法,锦衣骑不得私自与同僚、宫人会见,否则官家一旦追究,重则当以谋逆论处。娘娘应当知晓,微臣此番前来已十分不合规矩。”
太子妃一怔,不料裴炎竟搬出皇帝压她一头。
她怒道:“你如今身在东宫,太子尊驾还需谋逆不成?”
她自然不是天真少女,虽一时被裴炎气得接不上话,但很快便琢磨过来,底气自当足了不少。
裴炎沉着气,见招拆招道:“东宫自有例外。但若殿下妄图干预锦衣骑办案,只怕告到管家面前,也是不合规矩。”
太子妃即刻呵斥道:“荒唐!麓州一案牵涉皇戚,本宫不过多问了一句,何来干预之说?”
裴炎良久未接话,阿芙在心中默数时间,不知他会作何回答。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道:“凶手已就地伏法,命丧当场。哪怕微臣将命犯押入诏狱,她最后也不过如此结局,娘娘还有何疑虑?”
太子妃厉声道:“命犯的同党难道就此放过不成?”
裴炎面色沉静:“此案已交由辖内知州统管,待全案归宗后,东宫自然有法子知晓前因后续。”
太子妃又质问:“正如本宫先前所问,堂堂镇抚使竟敢如此不作为?”
她一拂云袖,转身坐在了上首的长榻中。
裴炎仍维持着行礼的姿态,沉声道:“皇命不可违。”
太子妃还未开口,裴炎接着道:“蒙原亲使将入丰京,官家命微臣速速北归,不可怠慢。”
这的确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依照裴炎的性子,哪怕是他真想插手帮徐国公一把,也不敢就这样忤逆了皇帝的旨意。
太子妃自然也深谙其中道理,她心知纠缠于此并无他用。
再者说,她发难于裴炎的真正原因并非此桩命案,若再不依不饶只会渐渐落于下风。
不过片刻,太子妃便转口道:“你在麓州羞辱国公,这难道也是官家的意思不成?”
裴炎轻叹:“只因一桩命案便无故下令封城,若此事传到官家耳边,徐国公仍能高枕无忧么?”
太子妃语滞,心跳得飞快。
她那日听到国公状告裴炎,一时只觉万般震怒,并未仔细思虑门人所讲是否句句属实。
她之后虽也察觉不妥,但狠话说开早已骑虎难下。而今她见着裴炎一副无畏的模样,心中更加怀疑此案另有隐情。
她方听得裴炎说封城一事,那名前来东宫告状的徐府家仆却只字未提。若实情果真如此,她自然不敢冒险在太子面前替亲眷求情!
而她如今已然得罪了裴炎,也不知他日后会否伺机报复,又会否在官家面前参奏东宫?
如此一来,太子仍能稳坐储君之位高枕无忧么......
顷刻间,太子妃已将前情后果思虑大概,她心中自然明白此事利害。
而裴炎的人品又能信得过么?她一时想不透彻。
思来想去,太子妃更察裴炎并不坦诚。徐茂荣之死不提,那后来发生的诡异命案,裴炎怎能逃脱干系......
她终于定下神来,冷静道:“若你对国公心无芥蒂,又为何取了赵诚的性命?”
阿芙闻言心中震然,全不知太子妃语中所指。
他们离开麓州时赵诚明明还是个大活人,如今太子妃却说他死于诡异?
裴炎虽一时惊诧,旋即便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追望向太子妃,“娘娘何出此言?”
太子妃显然没料到裴炎竟敢逾越规矩,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