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晚饭,又或者是像今天这样,在路过的夜市买一点已经被降到一个离谱价位的打折菜,回家自己简单地捣鼓两个一点也不好吃的小菜。
一天三餐如果都吃营养果冻的话,就未免太无趣了。
夜市和住处之间有一条因为半途而废的建筑施工而被开辟出来的小路,能让原本需要十五分钟的行程缩短至五分钟。
自从发现这条捷径之后,知知就把它列入了自己下班通勤的固定路线中。
尽管是一条小路,由于利用者人数众多,又离夜市很近,即便是晚上也不会让人感到危险。
今天的小路格外安静。
当知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通行在小路上的只有她一个人。
氛围有些奇怪。
她低着脑袋,看着脚底,借着路口的灯光快步向前走。
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团不自然的物件突兀地闯进她的眼底。
一团沾染了大片污渍的布料。污渍的成分包括沙泥灰尘,以及一种在昏暗的天色中看起来漆黑一片的液体。
至于这种液体是什么,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答案。
安知知在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她做这个动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和功效,只是下意识的避险反应。
她认为不管地上那团东西究竟是什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快速绕开是最安全的做法。而她的确也这么做了。
可是就在她迈步从那团东西边上绕过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那东西动弹了一下。她差点就要啊的一声叫出来。
她猛然间意识到,地上的那团东西,是个活人,一个浑身血腥的活人。
按照安知知那胆小怕事的天性,她本不会管这些事。但是在那一刻,她脑子下意识的想法却是——得帮帮他。
她折返过来,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确认起那团倒在砖堆里的衣物。
伸手触摸到那块布料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急急低下头,从地上攥起一捧放到眼皮底下细细查看——这种手感,这衣料上的暗纹……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和摇光剑宗的道服别无二致!
那是安知知一穿就穿了五年的衣服,她熟悉得很,她确定。
这是一个和她一样,来自“那个世界”的人?不仅如此,这个人还与她一样,是剑宗的弟子!
安知知心中再没有犹疑,不顾一切地将这个气息奄奄的人从砖堆里刨了出来,扛到自己背上。
那具沉重又微暖的身体贴在她后背,她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安。
那个无法被证明的十八年,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突然生出了一段根,让她觉得踏实了起来。
这是一个身量比她高不少的男人,扛着行走确实多有不便。倒不是因为太重,而是因为男人垂下来的头发遮挡了视线。
从外形上或许看不出来,其实扛一个七八十公斤的成年人对安知知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一向干的都是气力活。不管是当年在剑墟当剑童,还是现在在机甲工厂当维修工,几十公斤的铁疙瘩都得一个人扛。
五分钟的路只多花了三分钟。到家的时候依然是知知平日回家的时点。
知知脱掉了男人那件满是血污的外衣,将他放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去浴室取了毛巾和脸盆,打了清水,帮他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污渍。
在这一过程中,昨夜的梦境和多年前的往事一道涌入她的脑海,亦真亦假,几乎让她分不清楚。
而当最后一块乌黑结块的血迹被拂去,那张包藏在凌乱发丝之间的面孔与她记忆中的一张脸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浓而不失秀气的眉,形状优美的眼,俊挺的鼻,线条流利的唇。
摇光剑宗的谪仙,天衍四十九峰的人间风流。
大师兄……
——这大抵……真的是在做梦。安知知想。内心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检查了一下严决的伤势,发现除了左臂的一道裂伤之外,他身上并无其他外伤。那些血,应该都是别人的。
血渍里有一股妖气,大概大师兄又去斩妖了吧。
安知知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
她期待严决能快点醒来,因为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大师兄。
但她又害怕他在下一秒就睁开双眼,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尚未酝酿好问候的话语。
即使在梦中,她也不知该如何与这个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