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戏水之际,刘肇耳语道:“你可知道,朕决定引用古狄泉之水来与你共浴,为的是古狄泉背后的历史?如今位于我大汉宫廷的古狄泉,早在周朝就已经存在了。朕要跟你一起泡着古狄泉之水,就是表示朕对你的心,也会像古狄泉之水一样恒久!”
霎时之间,邓绥忽觉泪水冲上了眼眸!她当真受到刘肇的誓言感动了!或许这是因为,她很清楚,皇帝高高凌驾于皇后之上,其实并无必要博取皇后欢心,而如果皇帝肯用心对皇后发出任何盟誓,不管真假,都值得感激…
邓绥的感动与感激促使她热烈回应刘肇的亲密举动。不过,无论邓绥肯不肯百分之百放纵自己的身心,她对刘肇表演惯了的种种媚态总会照样进行,也就依然令刘肇沉迷不已...
纵然邓绥已让刘肇无比满意,邓绥却唯恐倚仗美色得来的恩宠不见得长久,还是亟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了锦上添花,她停止服用九里香茶。皇后的尊荣足以让她排除过去关于怀孕的一切顾虑。
由于刘肇尚无健康的子嗣,邓绥最好尽快生出嫡长子。然而,不再避孕的邓绥并未很快怀上龙种。她偷偷延请御医来检查。结果,御医查出她气血较虚,不太容易受孕,但并没有严重问题,只要好好调养身子,放宽心,迟早会有喜...
邓绥耐心等候了半年,到了次年(西元103年)初夏,依然沒能怀胎。就在這時候,班昭完成了一卷題名為《女誡》的著作。
虚岁五十五的班昭起初仅仅在生病之时念及人生苦短,唯恐来日无多,意欲留名青史,才写了几篇配合男性中心思想的文字,编纂成书,假讬旨在训诲自家女儿,实则盼望藉由讨好男权社会,得以世代流传,即可扬名千秋,进而确保续成汉书的不挂名功劳不会被后世学者们抹煞…
实际上,《女诫》绝对不是班昭最优秀的作品。班昭真正费尽心血的乃是在《汉书》续写部份,做到了无缝衔接班固所作的篇章,让人看不出前后笔法有丝毫不同。那才是班昭最应得褒扬之处!偏偏,在男权优先与皇权至上的社会,班昭认为只能凭藉《女诫》来出人头地…
班昭把《女诫》拿给了邓绥看,内心期望邓绥能同意使用《女诫》作为后宫妃嫔上课的教材,只是不好明说。邓绥则看得出恩师的用意,却没有点破,只说会细读。
当邓绥逐字阅读《女诫》第一章时,她简直难以置信,凭女学者班昭远远胜过绝大多数男人的才智,居然写出了:“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
邓绥实在无法苟同《女诫》第一章,尤其反对文中所谓把新生女婴放在床下的做法,因为女体属阴,所以女婴通常比男婴更容易受凉,怎能放到地上?那太违反医学了!班昭博览群书,必然也读过很多医书,不可能不晓得这一点,却为何要那样撰写?
“不管对或错,这是现实,目前任何女人也改变不了的现实。好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是要低头的,那还不如低得心甘情愿,以免心情太难受…” 蓦然间,班昭讲过的这番话在邓绥耳畔廻响起来...
这是班昭帮着男权社会给女人洗脑,所能为自己找到的唯一藉口。邓绥也只好沿用同样的藉口,来原谅恩师。
假如邓绥能够预知,五百多年以后,将有一位长孙皇后打从心底把《女诫》奉为圭臬,亲身实践《女诫》宣导的“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为此压抑自苦又拼命多产,终致盛年早逝,邓绥对《女诫》的反感必会较深一些…
然而,邓绥看不见那般遥远的未来。她只管得到自己的权限之内。她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别给妃嫔们读《女诫》。毕竟,妃嫔们都很安份守己,可见以德服人就够了,并不需要用《女诫》去钳制她们的思想。这样看来,只能让恩师有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