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桑怀,来自地府,职业是一名地府经纪人。
和人间的上班族一样,我也是一个打工人。上头有刻薄的老板,手头有完不成的业绩,还需要时刻提防想要挖墙角和抢客户的同僚。
在我们这行里,我年纪不大,才五百来岁。上辈子还是个爷们来着,这辈子却转世成了一名女子。
不用大惊小怪,这是常有的事。我们这类人时常前往人间出差,穿着各种模样的义体皮囊作为掩护,游走于人间凡尘与阴曹地府之间,为有需要的客户与地府达成某些交易,从中赚取一点微薄的利润。
我可以实现凡人的各种心愿,轻易改变凡人的命运,可我却改变不了自己的。
就像许多前辈所说的那样,人间很复杂,即便是真神正仙,在人间待久了也难免被凡尘世俗所染。真神正仙况且如此,何况我这个仙位小到没品的编外人员。
对我们这行来说,交易就是交易,买卖就是买卖,万万不可掺杂多余的情感,否则就会惹上难以收拾的麻烦事。
这不,眼下我就惹上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我自作自受,又或许是因为我的确在人间待得太久的缘故。
……
午后的阳光照进了公寓的窗台。
窗台前坐着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今日的李桑怀没有了往日假小子一般的疯癫模样。她破天荒地穿上了一条碎花长裙,甚至还在嘴唇上摸了口红,化了淡淡的妆。
这人从这辈子转世重生那天起就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虽然模样长得不赖,但这性格嘛,着实一言难尽。
同居室友小白曾说过,这女人也就长了一副淑女模样。如果你真把她当女人看,下一秒绝对会吃大亏!
坑货,头铁,脸皮厚。做人的底线如果还剩下些的话,或许已经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这便是室友小白对李桑怀最中肯的评价。
窗台前李桑怀埋着头,一手捧着印着粉色Kitty猫的马克杯,一手托着腮帮子慵懒地趴在书桌上。她的手中握着一支笔,在信纸上没写上两下就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
刷刷刷!笔尖再次在信纸上滑动。
“窗台上还摆放着那盆你最喜欢的茉莉花。客厅里弥漫着你最喜欢的花香味。好像记忆中长久未变的只剩下了这些。不可说物是人非,或许花从未变,你也未变。自始至终改变的只有我而已……”
随着笔尖的滑动,信纸上留下了一道道不算好看的字迹。
李桑怀停下笔,又将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成团。她似乎觉得这样的一封告别信显得太过矫情,甚是肉麻!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
“不行,不行。如果是这种文笔,那小子一定会以为我吃错了药!”李桑怀摇头嘀咕,自我否定着刚刚落笔写下的文字。
说到吃药,李桑怀默默叹息一声,看向身旁一碗被叫做‘忘情’的‘毒药’发呆。
这碗黑漆漆像墨水一样的东西出自一位奶茶店老板娘之手,这位姓孟的老板娘并不是普通人,她在奈何桥边也开有好几家汤药铺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孟老板娘亲手配制的忘情水拥有堪比孟婆汤一般的功能。据说喝下它就可以忘记很多想要忘记的事,还有人。
李桑怀凑过鼻尖,尝试着嗅了嗅汤药的气味,不禁皱起眉头。闻这气味,味道绝不会是甜的。
孟老板娘曾经说过,这碗忘情水由九十九对恋人的眼泪酿制而成,其中蕴含着太多的苦与涩。
因为怕苦,担心太难喝,李桑怀又往碗里加了两勺蜂蜜,还有一颗糖。
望着碗里倒映出的自己,李桑怀强颜一笑,回忆着这短短的一生,轰轰烈烈的大事不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过去的每一个瞬间似乎都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绝不是魔怔了,而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疏忽大意,放松了警惕,让那小子一不小心闯进了自己的心里。
这其中的故事说来话长,但也并非一言难尽。
话又说回来,不管他们二人之间曾经如何,也终究到此为止。
李桑怀背上打点好的背包,拉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临出门前将一封展开的信摆在了茉莉花的一旁。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端起汤药咕咚一口喝下。
苦涩的味道直抵心尖,即便是两勺蜂蜜还有一颗糖的甜度都掩盖不掉。
那苦涩的滋味令人鼻头发酸,眼角落泪,好似在那一瞬间勾起了这一辈子的委屈和酸楚。
李桑怀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她回头最后环视一眼这间算不上奢华却很温馨的公寓。
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在这个不算富裕却很舒适的狗窝里和那叫做白景的狗东西打打闹闹住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