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杏昏睡了一天一晚,阿眉和小神仙将她移回了南沟村的家中,在床前照看着。陈杏不知梦到了什么,一直在发抖,阿眉将她的手心握住,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小神仙。
“神仙是否可以插手凡人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
“像钱乡长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我如果有能力,定会杀了他。”
“我不能插手,也不能帮你们复仇,这样的乡长也绝不止一个。”
“那神的意义是什么?”
小神仙良久没有说话,阿眉自觉语气有些激烈了,补了一句:“不是针对你。”只是她的朋友遭遇这样的事情,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的感受让她难受至极。
“神的使命就是帮助人类,而我的使命是帮助人类的魂魄,生人作恶我无法干涉,我只审判死人。”小神仙目光坚定地说着,“阿眉,你能为陈杏做的有很多,不止是去杀一个恶人。”
“那我去杀了他们,你再审判他们。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比如找到她的父亲。”
阿眉终于笑了:“是啊,我们一路南下可以找,找不到就用天灵石来许愿。”她瞬间想到了很多细节,“她老汉的名字叫陈云生,你想想昆仑山的魂魄,有没有是来自四川又是这个名字的?”
小神仙不忍拒绝,闭目盘了一下,很快便给出了答案:“没有。”
“太好了,那有可能还在人世。我们只要去到南方的冥府查查,如果也没有,那就还活着,可以去战场上寻找。”阿眉重拾了希望,心中也多了一丝狐疑:小神仙刚刚的言语暴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他能审判魂魄,二是他又能盘算出魂魄的具体情况,他的神职绝不会低,这几乎可以比肩昆仑山的主人了。
但眼下比起这个,她无暇深思,而是看向陈杏的脸庞,又复生出了一股担忧,“她的脸色发白,肩上的星光好黯淡。你上次给的那种药还有吗?”
自陈杏昏迷后,平日笑容满面的阿眉也变得忧愁了起来,她不怎么笑了,小神仙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所以他仍然不忍拒绝,给了阿眉一颗,阿眉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一颗药是来之不易的,小神仙六百年来只炼出了五颗,除去上次孤魂关西边树林救她们的两颗和这一颗,他身上唯余两颗,而他们的寻石之旅才刚刚启程。
陈杏服下药之后,身子倒不再发抖了,却像梦魇般挣扎了起来,双手往空中扑腾着,嘴里是听不清的叫喊,阿眉刚刚才舒展的眉眼又揪作一团,忙按住她的手,俯耳去听,但一无所获,着急道:“杏子,做噩梦了吗,别怕,我们在这!小神仙,她怎么了......”
正慌忙之际,陈杏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皆是痛苦和疲惫。阿眉见状拍打着她的背脊,抱住了她:“没事了杏子。”
又问:“你做梦了吗?”
“我又梦到在那条河里溺水了,又死了一次。这次梦里还有我妈妈,她在河水上飘浮着,我叫她她也不理我,怎么叫都不理......”生前的恐怖一直像个影子随着陈杏,刚到孤魂关更是夜夜梦此,但有了阿眉这个姐姐后,她其实不常做这个梦了。阿眉扶她坐起,心疼得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想哭就哭出来吧。”
陈杏更加难受了:“我哭不出来。”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似乎干涸到无法淌出一颗眼泪,“我要找到我老汉。”
“我会和你一起的,现在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找人需要力气的呀。”陈杏本来没有什么胃口,阿眉一番话却让她点了点头:“要吃,我还要吃多点。”她吃完东西后,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安稳地睡了过去。窗外头斜阳已坠下山头,又到了傍晚时分,小神仙在厅堂的木椅上闭眼歇坐着,阿眉则在陈杏的床头倚靠着,并未入睡,她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起了身,蹑手蹑脚出了家门。
她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一幢红砖瓦房的宅院前,那上面的牌匾用的极好的楠木,刻着龙飞凤舞的“钱府”二字。现在正是晚饭时分,她只是站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肉香掺着猪油香,还有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她飞上大门的屋顶,一眼就看到厅堂坐得五六个人,一个钱乡长,两个姨娘,一个年轻男人,大概是钱乡长的儿子,还有另一男子,也是一副当官的样子。
那钱乡长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已不似之前的神气:“长官,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啦?”
“咋个,没事来不得?上次和你说的事抓紧没有?”
“有抓紧有抓紧,抓了几轮,有十多个了。”钱乡长殷勤地倒着酒。
“你要是当上保长可记得我的好呀。”那个长官笑笑,“对了,今日来是还有一个事,你家老二过二十了吧,按规定也要当兵去的。”
钱乡长笑容僵在脸上,他因两个儿子已被迫交了两回钱,这长官全然忘了似的,敲起了第三次竹杠,他还是不得不笑着答道:“长官,我知道,我舍不得,上次已经替我小儿交了一笔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