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疼，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墙角上，站着一个赭红色的人影，月光之下，他的脸发青，眼睛也是苍青色的。见到顾幼芝看他，便抬起手，朝她挥了挥，他张口，口型说的则是，“找不到吗？”
一股火气瞬间冲入脑仁，顾幼芝看着那恶鬼。
恶鬼却并未过多停留，朝着顾幼芝微微一笑，便凌空漂浮朝着远处飞去，顾幼芝其实犹豫了下，毕竟这恶鬼的行径，怎么看怎么像是‘引君入瓮’。但她还是跟去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一个山涧之间，恶鬼停在溪水旁边，俯身往水中看去，顾幼芝也顺着他的目光，朝水面看去。
澄澈水面之中，照应出恶鬼的脸，他目光从水面上移开，看向顾幼芝：“我快赢了。”
这句话宛如雷击，顾幼芝抬起眼睛，恶鬼身影霎得消散。
她再次看向水面，看见的却是祁问川站在黑暗之中，面色苍白如同薄纸，他眉心之间的青色莲花印散发微光，映照出围在周围的，密密麻麻的恶鬼，那些恶鬼朝着祁问川扑杀过去，成群结队，直到最终将祁问川彻底淹没。
顾幼芝清晰的意识到，祁问川快被吞噬了。
若是剑主躯壳被恶鬼占据，那修真界面临的将是什么？而她自己，面临的又会是什么？
这般想着，顾幼芝蹲下身子，试探的将手伸入溪水之中，却在手指触碰到水面的刹那，一只手臂破水而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巨大的拉力传来，顾幼芝脚下不稳，一头扎进了水中。
窒息感传来，好似无数双手，将她往下扯去，她睁开眼睛，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沅沅，沅沅，沅沅，沅沅，沅沅……”密密麻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幼芝往下踢脚，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黑色的空间中。
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恶鬼，以及被桎梏在地上、口眼流血的祁问川。
祁问川艰难的抬起头，看见顾幼芝的刹那，眼中掠过几分迷茫，像是疑心她是真是假，又在下一刻，眼神猛地清明。
“跑！”祁问川说。
顾幼芝站在原地，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像极了当日在恶鬼坡，她抛下祁问川离开时的那一幕。那时，她心中只有任务，如今，她却是不能走了。
来都来了。
她抽出剑，一剑刺穿一个恶鬼的心脏，那群恶鬼动作停顿了片刻，头齐齐的看向她。顾幼芝握剑就要冲进去，一双手臂却抱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拉。
她抬头，还未看清身后那人的容貌，一双手就蒙住了她的眼睛，“沅沅，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种场面。”
漫不经心的语气，与祁问照一模一样，顾幼芝站在原地，身后之人的热量令她并不舒服，“你怎么没有加入他们？”
“加入？”恶鬼轻笑一声，“沅沅，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说着，他拉住顾幼芝的手，将其放在胸口，“你刺得好痛。”
顾幼芝一阵恶寒，一脚踹在恶鬼的膝盖上，可就在脚面接触膝盖骨的一刹那，却踹了个空，她拉下恶鬼蒙住她眼睛的手，才发现这恶鬼腰部以下，变成了弥散的黑雾，与黑色空间融为一体。
“这是哪儿？”顾幼芝警惕的看着恶鬼。
“沅沅，你在本君的身体中。”恶鬼如此说。
黑色空间中，祁问川眉心莲印是唯一的光，顾幼芝不清楚这里的黑暗，是本身空间的特性，还是因为弥散着太多太多的黑雾。
她如今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情，她握紧手中的剑，朝着身后祁问川的腰部刺去，果然，剑在触碰到它的时候，那原本的血肉之躯，霎得雾化而去。
顾幼芝又朝着恶鬼的手臂砍去，没有一剑是砍在实处的，但至少，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脱离恶鬼身边，朝着祁问川的方向跑去，双手掐诀，灵光骤现。
黑雾凝聚成线，拴住她握剑的手，恶鬼声音如影随形，“沅沅，想清楚，我与祁问川，谁更好。”
莫名其妙的话语。
顾幼芝一把挣脱，灵气横扫祁问川周身恶鬼，那群恶鬼对视一眼，缓慢退去，隐入黑暗，顾幼芝不明白为何如此轻易，回头看去，祁问照站在黑暗中，目光一片死寂，带着几分早知如此的坦然。
那不是属于胜者的眼神。
顾幼芝搀扶起祁问川，朝着黑暗中亮起的光的方向走。
一团青色光晕，从那被她刺穿心脏的恶鬼心口之中，逸散而出，缓慢汇入祁问川的后脑。
这些，顾幼芝并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