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得知烈洵被师尊带走,一时情急,听到叶珩之在思过崖就急着赶来找他,却没有好好想过找到他后又该当如何。
杀了他?
只为了他可能会是日后的魔尊?
只因为他是半妖,碧骨剑又在他手中,再加一个虚实难测的梦境,就要决定他的生死?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一直在心底刻意避开这个想法。亲手残杀尚未入魔的同门,这不是她的道,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叶珩之自昏迷中醒来后不过几日,又在这崖下受瀑布淋身精气更加虚弱,如此情形下,他却还能出手反制。
即便是她现在有心想杀叶珩之,只恐怕也并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叶珩之也并没有问错,思过崖是弟子受罚之处,若无执法堂授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
她贸贸然前来,还在叶珩之眼前轻易现身,实在显得十分可疑。
眼下形势突变,剑在颈边,首要之事是先要打消他的怀疑才行。
“我自然是为了来找你。”
思来想去,云筝实在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干脆决定实话实说。
这思过崖下除了叶珩之外既无活物,也无灵草灵植,说些来此处采药的话她自己也觉得很是说不过去。
“找我?”
叶珩之眼中露出迷惘,手上持剑的力道顿时松了几分,但并没有完全拿开。
云筝想点头,又想到剑刃还在跟前,只能露出诚恳的表情,认真得看着叶珩之解释。
“方才说过了,我是你师姐,知道你被师尊关在此处受罚,所以前来看看你。”
叶珩之表情微微变化,沉吟片刻,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我在万剑峰从未见过你,与你也并不相识,你为何要来看我?”
云筝顿时被他问住。
她做事随心直来直往,并不擅长迂回撒谎,刚才那几句话半真半假尚且还能脱口而出。
但现在要她立刻编造一个能说服叶珩之的谎话,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叶珩之看她面露难色,神情不停变化,皱眉抿唇似有难言之隐,语气瞬间变得更冷。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居心?”
颈边剑刃又压下来了几分。
云筝心一横,脱口道:“我能有什么居心?当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舍不得留你在此处孤单受苦!”
说完,她心虚地移开了眼,惴惴不安地等待叶珩之的反应。
从前尚在万剑峰时,她曾随师姐下山游历过几次,偶然看过些民间的话本子,那些话本大多是书生小姐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
其中最出名的那个话本,里面的书生遭人陷害不幸落难,小姐敬佩其为人决意追随,彼时小姐对那书生便是这番说辞。
方才情急之下,她不知怎得突然想起那小姐的话,便直接借来用了。
想来小姐能用这话说服书生,那她也大概能说服叶珩之。
云筝等了片刻,没听到叶珩之的回应,只能硬着头皮去看他。
她自修道以来,不曾与人互生过情愫,也从未见过同门结成道侣,刚才那番话能不能唬住叶珩之,她心中也无十足把握。
铛啷一声。
长剑从叶珩之手中脱落,径直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叶珩之自醒来之后,言谈行动始终十分沉稳冷静,此刻却突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像是受了很大惊吓。
他看向云筝,满脸的不可思议,墨色眸中情绪变换莫测,先是震惊又是怀疑,而后又开始逃避云筝的目光,不自然地将头转向了一边。
过了好半天,云筝才听到他喃喃开口。
“你救我是因为……”
云筝立刻接话道:“自然是因为不想让你死!”
她这句倒是没有半点虚言,刚才她还不知道要救的人是叶珩之,看到有人落水,自然是要上前救人的。
叶珩之稍稍转过头来看着云筝,声音渐渐压低。
“那你方才不愿说也是因为……”
“虽说我是你师姐,但毕竟也是个女修,这种事情哪有让女儿家先说的。”
云筝回忆着那话本中的描述,抬手掩面,努力做出一副羞怯之态。
她自觉将那话本中的动作模仿得十分到位,正想虚虚松开手再丢出一个嗔怪的眼神,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落水声音。
扑通。
她忙放下手看向声音的源头。
原本半卧在地上的叶珩之,在听了她一番真情流露后,想要挣扎着站起身,但却因为太过震撼脚步虚浮。
一个没站稳……
再一次,掉进了潭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