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倒是洛泱泱也能想到,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桑梓帮洛泱泱捶着背继续道:“您再看看,‘风月场所有伤风化论’这个辩题是何时提出的?约莫半个月前呐——那会儿正是郡主您已经在这南凤楼待了半个月的时候——这难道不是姬公子在借着这个辩题,向郡主您喊话吗?结果您充耳不闻,他便将这个辩题一辩辩了个近十天,最后还亲自出手盖棺定论了……您说,这不是、这不是冲您撒娇吗?”
洛泱泱“嗖”地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撒娇”?!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辞!她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皱起眉头、咬着手指节小声嘀咕道:“原本他对我的事就算再不赞同,都只是不闻不问,不形于色。如今竟然公然搅动舆论来反对我,分明是对我的厌恶又更甚了。这小兔崽子,你说他有意见好好说就算了,为什么要断人生意?这万一南凤楼真被取缔了,我做样子都没地方做样子去……”
洛泱泱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桑梓,现在是什么时辰?”
桑梓忙答道:“回郡主,现在接近巳时末。”
“走,回府。”
半个时辰后,“寻花问柳”整整一个月的洛泱泱终于回到了自己府中。她回到府中也不去自己的院子,径直来到尔雅斋。
此刻距离她上次光顾尔雅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只觉这尔雅斋的陈设比印象中更秩序井然,而且还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书目。这里用的茶、焚的香、文房四宝的摆放模样,点点滴滴都是姬靖兰的习惯。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案前,把玩着他常把玩的镇纸,喝着他常喝的茶,闻着他爱焚的香,欣赏着窗外开得正好的玉兰花,心里倒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细碎的妥帖。
果然,洛泱泱守株待兔没多久,她要等的“小兔崽子”就回来了。
外面的人按照洛泱泱的吩咐,刻意没有提醒姬靖兰郡主就在里面,那自然也没法向洛泱泱通传说姬靖兰到了。当姬靖兰走进尔雅斋看见洛泱泱时,四目相对,两厢都暗自怔愣了一下。
姬靖兰感到意外,自然是因为面前这个在烟花之地几乎要生根发芽的主儿居然突然出现在她平日就算梦游都不会来的尔雅斋。但是姬靖兰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毫无违和地上前向洛泱泱行礼,“见过郡主,未知郡主在此,冒昧唐突了。我先告辞,不打扰郡主。”
“等等。”洛泱泱连忙喊住企图转身的他,“是我冒昧,我唐突。这里说好了只给你用的。我来这里是有事问你。你坐下来,别急着走。”
数月不见,那种疏离感让洛泱泱觉得姬靖兰的俊美更令人挪不开眼了。他的身姿明显又挺拔伟岸了一些,一举一动都越来越有成熟男子的翩翩风度,周身仿佛有着肉眼不可见的光。
洛泱泱禁不住有点出神。
她想起了当初刚从大牢里救出来的那个形销骨立的少年,又想起了历史上那个毁天灭地的狰狞暴君——如果没有所谓的造化弄人,如果没有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原本应该就是这样一副温润如玉、苏世独立、不染纤尘的样子吧。不,定然比如今压抑下仇恨和屈辱的样子还要明净、耀眼。
一想到曾经也以为自己有父母宠爱的那个孩子,是怎么一步步意识到自己所敬重的“父亲”对他其实只有戒备,是怎么意识到唯一真心庇护他的母亲也并非亲生,意识到身生父母早在他还在襁褓中已经被害去世……这个绝不比煎皮拆骨好过的过程,让洛泱泱也不由得心头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