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欢迎回家。”
暮夏一路来的沉思被女仆长的问候打断,她略微点头脚步没停,走出几步路才突然回头,“今天有客人来访吗?”
凉川家的女仆长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离开,才对暮夏鞠躬行礼,“是的三小姐,是千代家家主和千金。”
化工龙头的千代家?暮夏脑海里迅速闪过很多东西,“哥哥作陪吗?”
“大少爷一早就跟在二位家主身边作陪。”
果然是这样,暮夏心里忽地涌起无休止的厌恶,那股情绪攥紧她的心口,和旧日未曾消散的怨怼参杂在一起,化成最能伤人的锋锐利刃。
“姐姐呢?”暮夏今天回凉川本家是为了来见凉川翼,可照这个情境,她今天要白跑,于是她话语一转,问了凉川星的去向。
“二小姐在弓道场。”
暮夏点头,脚底下转个方向穿过游廊行过庭院朝着后面的侧屋走去,青石子路行过一段后,暮夏推开门扉,弓道场的陈设一切如旧,就连他们几个小辈之前的学习弓都放置在原处,一室静默中弓弦震颤,箭矢划破空气刺破远处靶面的声音格外响亮。
几支箭矢射毕,身着白色上衣和黑色袴装弓道服的凉川星转过身,暮夏斜靠着门扉和她对视,凉川星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目标中心正是暮夏,开弓持满,她松弦的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嘭”,暮夏注视着她玩这种屡试不爽的幼稚把戏,连眼皮都没抬。
“技术见长。”暮夏走近,夸了这样一句。
凉川星放下手中的弓,拿过放在一旁的水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给身旁同样坐下来的暮夏扔去个白眼,“拜托,我好歹也是立海大弓道部副部长哎!”
忘了少女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暮夏调笑,“哎呀,哥哥是音乐部部长,姐姐是弓道部部副部长,只有我这个妹妹是个小菜鸡。”
“小没良心的笨蛋,我们不会嫌弃你。”凉川星捧着水杯像拍小狗样拍了两下暮夏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暮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拨开凉川星的手,虽然话语轻松愉快,两人脸上的笑容却似昙花一现,相顾无言间,凉川星放下水杯打破了沉默,“你都知道了。”
暮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双手撑在背后,整个人后仰,逃避似地发出一声嗯。
“千代家的姑娘我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家世样貌品行都是数一数二的,跟哥哥到也挺相配。”
凉川星的声音不大,听在暮夏耳朵里却如擂鼓,她嗤笑,“呵,以我的联姻让凉川财团借了势头正足的仁王家的力,如今又想用哥哥的婚事捆绑同样传承已久的千代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凉川星低笑,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之处,况且那还是能多方周旋让利益最大化的婚姻,无论是你,还是哥哥,或者是我,谁都逃不掉。”
“可是凭什么?牺牲一个就够了,凭什么要所有人都……”
“凉川暮夏!凭我们都是被家里耗费无数财力与时间培养长大,”暮夏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凉川星打断,“凭我们都姓凉川。”
解不开的利益纠缠,逃不出的名利场,这是他们这些享受了无数优渥资源和精心培育之人生来就有的枷锁,这个道理,她懂,凉川星懂,凉川翼也懂。
可那股子厌恶快要冲破暮夏的心脏,它在血液里奔走咆哮,叫嚣着嘲笑着她的无能与无可奈何。
“小夏,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必须要走的路。”向来娇纵的凉川星面上倒也平静,她不信聪慧如暮夏不懂这个道理,只是难以接受这么快就有人走了她的老路,成为凉川家置于名利场的又一筹码。
凉川星站起身来,不再去管暮夏,持弓取箭,和弓在她手中被缓缓举起、拉开、持满,数秒的静止之后,弓弦从指间急速释放,清脆的弦音震破空气,箭矢飞越射道,稳稳钉住靶面中心。
她的每一步动作都很优雅,足踏、胴造、弓构、打起、引分、会、离、残心,任何细节都无愧于凉川家耗费精力的常年教导。
“小夏,至少,你该庆幸仁王君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同一串音符已经重复滚动了近两个小时,指节与光滑琴键长时间摩擦,细碎的麻木感从神经末梢开始运作,迅速爬上整条手臂,使得最后一个音节错误百出,钢琴声戛然而止,暮夏双手放在琴键上,整个人呼吸有些急促,她合上乐谱,缓慢活动着麻木又灼热的手指。
《钟》,李斯特《帕格尼尼主题大练习曲》六首中的第三首,她始终不能完美弹奏单手快速跳跃4个8度弹奏模仿钟声的这一段。
无休止的枯燥练习没有让暮夏烦躁,她热爱钢琴,沉醉于每一个琴键跳动的旋律,只是少女带着内心的郁闷,那些作祟的情绪总要在某个空隙跳出来,让冷静沉稳的少女难以找寻自我。
暮夏合上琴盖结束今天的练习,从楼下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仁王吃完晚饭,两人猝不及防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