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一时间觉得有些棘手了,他不否认自己让门生写出那样耸动的奏疏,是想要借此吓住皇帝,毕竟皇帝年轻,对于治国理政也没什么经验,应当很好哄住。
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定,这样都还是不疼不痒。
刘健沉默了一日,最终也上了一封奏疏。
这次就没有上次那样激烈了,刘健只是说了一下东南安定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同时建议皇帝可以向臣民们表示没有用兵之意,如此才可以平息流言。
而皇帝在看了这封奏疏之后,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再无音讯。
即便下一次上朝,刘健又再一次提起此事,皇帝依旧还是那句话,流言不可信,对于东南,他自有处置。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几乎让满朝文武抓狂。
最后其他三个阁臣也忍不住了,都上书询问皇帝对于此事的态度。
皇帝也都哼哼哈哈的应付过去。
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把朝臣们钓了一个多月,眼看着都快要把这些人钓的精神失常了,皇帝这才在收到一封东南传回来的奏疏之后,请了三个阁臣去谈话。
张鹤龄没有参与这次的谈话,但是他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东南倭寇袭扰,皇帝想要用兵。
在大臣们看来,皇帝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接受的,毕竟如今的倭寇,可不像嘉靖年间的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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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出乎张鹤龄的预料,听说皇帝与阁臣们发生了巨大的争执,最后也没能达成一致,刘健回去之后,甚至干脆就被气病了。
如今只剩下李东阳和谢迁两个人在内阁中苦苦支撑,两个人干三份的活,这就是惹怒了皇帝的福报啊。
李东阳熬了三天,终于决定再不能这么下去了,他知道刘健之所以会得到消息,也是昌国公透露的,而如今皇帝和朝臣们如此对立,他便也想找昌国公从中调节。
李东阳和张鹤龄之间的关系,那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比刘健要好得多,因此李东阳上门,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比上次要松快许多。
两人先是谈天说地,又聊到诗词歌赋,各自互相吹捧一番,然后这才聊上正题。
“国公爷或许已经知晓了,皇上果真要对东南用兵。”
张鹤龄听到这话抿了抿唇,许久才叹息一声:“皇上自来便有大志。”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夸赞,但是李东阳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同意。
他立刻道:“皇上有大志是好事,可是如今国家西北本就不稳,如何又能轻易搅动东南,而且东南不过是疥藓之患,并未到这个地步啊。”
张鹤龄摇了摇头:“我本也是这般想的,只是皇上说,今日看起来是小患,但是若是不管,那他日定成大患,他对此事十分坚持。”
李东阳眉头紧皱,心中满是忧虑,许久才小心道:“那国公爷可不可以从中劝和一下,至少也得让皇上明白其中利弊啊。”
张鹤龄还是摇头:“我何曾没劝过,但是皇上这般聪慧,自也是早就看明白了其中道理,哪里又能劝得住呢。”
看起来昌国公果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李东阳心中松了口气,继续道:“也不求皇上彻底改变心意,至少应当慎重考虑此事,或许可以找个更柔和的方法来处置此事。”
好嘞,果然上钩了。
张鹤龄心中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疑惑道:“换个法子?李公心中难道有什么谋略?”
世人都说,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可见在大众眼中,李东阳都是一个很有谋略很有城府之人,张鹤龄也想看看,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谋略之臣,会做出何种判断。
李东阳略皱了皱眉,低声道:“前几日皇上拿了东南的奏疏,于我等看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如今的这些倭寇,竟大多都是我大明百姓,倭人只占其中一部分,这些人生活困苦,又无田亩,因此只能出海讨生活,如此便也聚集到了一起,成为了海盗。”
说到这儿李东阳苦笑一声:“如此行径,却是我这个为人臣子的过错了,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张鹤龄没有理会他那句自嘲的话,只道:“此事我也知晓,皇上也是因为此事,心中不安,生怕激起更大的民变。”
李东阳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情,又道:“既然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于百姓生活困顿活不下去,或许我们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件问题,可以用荒地招揽这些流民,赦免一些轻罪之人,如此便可以瓦解海盗的势力。”
张鹤龄听完李东阳的计划,心中也不免赞叹,不愧是李公谋啊,他的确是有点东西的,不过大明朝都开国一百多年了,东南这种膏腴之地又哪里还会有荒田以供招揽流民呢?估计也就是从当地豪族手上榨取几亩田地出来罢了,如此也算是地主阶级的退让了,只是这点退让,皇帝只怕还是不能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