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杰死了，作为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棋子，姜杰会被李茂放弃并不奇怪。
但姜杰问斩那日依旧有人不知死活的来劫法场，虽然领头那人只是一个手段拙劣的像是被临时提上战场的普通人。但能够带人穿过层层守卫赶到这从与刽子手抢人，不得不说他们背后的人还是有些能耐的。
崔晟大概料想到了会有人来，提前安排在暗中的护卫在这人赶过来要阻止刽子手挥刀高喊着住手的时候将人擒住。
这场闹剧才以姜杰头颅落地结束。
也不知崔晟是何用意，随后便让人传信给崔希礼，让她出宫，借着小皇帝对此事看重的名义在这盯着。
而小皇帝本人甚至是在崔希礼告知他要出宫的时候才知道姜杰今日斩首。
因为怀疑是姜杰的余党，所以这几个人被关押在了刑部的大牢里。
那是崔希礼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她甚少见过这样的场面，牢狱，锁链，犯人，肮脏的囚衣，还有让人想要掩住口鼻的难闻气味，以及让她想要捂住耳朵的喊着自己冤屈的哀嚎。
已经有人在审讯领头的那个人了。
陪同崔希礼的那个小吏说这人是块硬骨头，审问的时候一声不吭。崔希礼见到人的时候，他正被绑在形架上，目光呆滞的出神，眼眶青紫，眼白附着的血丝透着瘆人的狰狞。
他大概也是想流下一些眼泪的，崔希礼在他身上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息。
虽然这个人什么也不肯说，但他们还是在其中一个从犯口中得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姜杰那个传闻中被溺爱养废，整日浸在脂粉乡里的小儿子，姜玉山。
传闻里姜玉山的母亲是姜杰在胡人开的酒馆里买回来的胡姬，说是买回来，其实只是冠上一个好由头的强抢民女罢了。
那位胡姬是胡人老板的女儿，生的年轻貌美，一双透绿色的眼睛像是映着草原的湖泊，本有一位已经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的汉家情郎，但还是被姜杰拆散。
胡姬被姜杰抢入府中成了妾室，一年之后姜玉山出生，在之后人们只知道姜杰对这个有胡人血统的小儿子及其溺爱，至于那位从始至终不被知道名字胡姬渐渐没了消息。
有人说她困在姜府的宅院里抑郁而终，也有人说她抛弃儿子和情郎私奔，那家酒肆不知何时也悄悄关了铺子，所以很快这些传闻就被姜杰新的龌龊事给淹没，像是沉进海里的一颗激不起浪花的砂石。
这显然是又在姜杰本就罄竹难书的罪行添了一笔，但姜杰已死，崔希礼现如今更想知道的是姜玉山为什么会从流放队伍里逃出，甚至还要不自量力的雇几个亡命徒来劫法场救姜杰。
依照传闻中他草包废物的名头，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除非背后有人指使。
崔希礼的视线在姜玉山身上扫了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是一种不太健康的清瘦，配上他那张瘦到脱相的脸，真像是被掏空了身体的公子哥。
大概姜玉山也感受到了崔希礼不加遮掩的视线，布满血丝的眼珠转了转，木然的对上了崔希礼审视的眼睛。
两人四目对的时候，崔希礼才发现姜玉山有着和他传闻中的母亲一样的眼睛，透绿色的，本该是一眼让人注意到的惊艳，如今却像暗沉沉的浑浊的玉，哪怕明晃晃展出来，也像是块成色极差的赝品。
可偏偏是这样的眼睛，让崔希礼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走近了姜玉山，这个人比她高出许多，而且头颅始终扬着不肯低下。崔希礼在一旁人观望的沉默里突然伸手拽住了姜玉山的衣领，强迫他把头低下，而呆愣的像个木头一样的姜玉山顺从的和她对视上，他的翠色瞳孔有一瞬间因为惊惧收缩，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想来他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太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但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他喉结动了动，依旧咬死不肯张口。
“坊间传闻你终日泡在温柔乡里，不学无术，是个离不开女人的草包。”崔希礼刻意压低声线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在这座牢狱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到，“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流放的队伍里脱身的？”
这个问题崔希礼来之前已经有刑部的人问过话了，崔晟交代过不能用酷刑，姜玉山面对那些刑罚也一直不肯开口招认，似乎笃定这一群人不会真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面对崔希礼的问话，姜玉山不回答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但崔希礼很快又继续说道：“你们流放的地方会经过赫丹，那是大周和胡人的边界。”
崔希礼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姜玉山的眼睛，当她说到赫丹的时候，很明显的感受到姜玉山在竭力遏制他下意识的眼神闪躲。
“听说你母亲是胡人？”崔希礼继续问道，“不知道你祖父开的酒馆还在不在，开元年间来大周的胡人都是需要记录在册的，尤其是这种来大周经商的胡人，虽然东辑事厂不管这些册子，但想要在大周境内找一个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