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将要不行,不仅是朝中诸公的心思大了许多,便是这犄角旮旯里的地方小官的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
只是有些时候,不讲规矩能撑死胆大的,说不得也能教人跟着不讲武德——趁着你没消化,一拳捣在胃上,不等胆大的先撑死,便要先将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一个弄不好还要落得一身伤。
朱五与赵二所写的几封信草草封了外封,被手底下人分头扔去了几家门房手里。
朱赵二族在留笃互相别苗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哪怕是被留笃的秦捕头给押进牢房,只要他们将该赔偿的银子给赔了,没惹出人命,那就都是小事——有高县令在,他们进出牢房那就是走个流程,就连那伤人打杂的银子,还是当初秦捕头硬生生顶着县令与县尉的压力,锁了牢门不放人才给的,如此几次三番下来,竟也成了留笃的一种规矩。
朱赵二人被衙役带走时,跟在身旁的家人也都没多大反应,支使了人回府里报信就算完,哪能想到这一次人竟然能叫歹人给绑了去,一时间收到信的各府夫人媳妇们人仰马翻,连带着县令后院里当家夫人和县尊捧在手心里的宠妾也都齐聚一堂,这方装扮大气举止带着火爆气息的夫人跟高盛拍桌子,那厢挺着肚子小家碧玉般的宠妾捧着帕子泪眼汪汪地盯着高盛,一来二去的高盛头也跟着大了一圈。
好在整个留笃县衙还有个能靠得住的,四方摸排之下,秦捕头腰间挎了腰刀过来请见,说是二人失踪一事有些眉目了。
高夫人一拍桌子:“好呀,他姓秦的还敢往我跟前凑!”
“大人,此番若不是秦捕头,霖儿如何又会被歹人掳了去,”捧着帕子抹眼泪的宠妾道,“待霖儿寻回来……”
“好了,好了,”高盛赶紧起身,安抚道,“将功补过,将功补过,秦捕头一家在留笃已是传了数代,他们做捕快乃是家学渊源,此番势必能将他们好生带回,我且先去看看……”
说着,高盛足下生风,抹着一头冷汗朝外快步离去。
堂中,一明朗一婉约的女子对视一眼,复又移开了去。
“走走走,今儿个的帐才查了一半,回去接着看……”
“走吧,今儿个这事实在是太吓人了,受了惊又哭了一场,让厨房熬一碗安胎的汤药来……”
说着,堂屋里便空了下来,再无人声。
另一厢,松了口气的高盛让人请了秦捕头到书房里说话。
秦捕头倒是开门见山:“掳了两位公子的是今日里来留笃的外地人,为首乃是一女子,如今就住在西大街的来福客栈,包了个院子……但人,可能是那位,提过去的。”
高盛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位……是哪位?”
秦捕头咳了声:“镇抚使的女婿,掌管咱们留笃的监察使,蔡琉。”
高盛脸上的面色缓缓变了:“他呀,他不是吃着咱们的孝敬,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么,如今是怎么,是要跟我高某人翻脸?”
“大人息怒,这事……怕还没那么简单,”秦捕头犹豫道,“能叫蔡监察使亲自上门,还提了两位公子过去,这女人的来历怕是不寻常,咱们最近能惹上女人的事儿……眼下里不就有一桩么。”
高盛在椅子上缓缓坐下,神情若有所思:“这是说,苏太师的那位四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到留笃来跟我高某人要账来了?——这可不合规矩,一个是太子妃嫔,论数后宫,我这虽为地方,却也到底归属朝政,朝廷管得,她这太子妃可管不得,名不正,言不顺啊……”
秦捕头道:“正是因着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有了这递到大人还有两位姻亲府上的一纸书信,让大人无法避而不见。”
“说的也是,但能让蔡琉这么个贪心不足的滑头临阵倒戈……”高盛指尖敲了敲桌子,露出个无奈地笑来,“只怕咱们这回是做了笔赔本儿的买卖,就是不知道蔡琉到底往外吐了多少。”
“不管吐了多少,蔡大人跟咱们有牵扯是事实,那他肚子里的泥沙就吐不干净,”秦捕头道,“钱银没了,咱们只要守着商道就能守着聚宝盆,人没了,还是两家老太太捧在手心儿里宠的小儿子、大孙子没了……这可就伤了情分。”
伤了情分,他这县令想在留笃过些好日子,可就难了。
高盛想了想:“也罢,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有个能来钱的女婿,也未必能抵得过小儿子、大孙子——这是要动了老人家的命根子啊。既然她来信要见本尊,那就跟她见上一面又如何?”
终究是一届妇人,莫说如今还未过门,就算他日她过了门,地方朝廷隔着一道,前朝后宫又隔着一道,他这里多是些军户,想要给他找麻烦,地方文武官员又是一道,留笃更是他早就盘熟了的地儿,他还真就不怕她什么。
“走吧,”高盛抖擞了下身上的衣服,起身道,“咱们去会会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娘娘。”
苏慕容手下的人一直盯紧了留笃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