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ll,听我说,我已经决定和医院签不抢救协议了。这意味着接下来你随时都有可能接到来自医院的我的死亡宣告。”
忙过了一阵,贝海容难得找到了机会到医院陪陪林宁,谁知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个令她无法接受的消息。
贝海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宁,坐在病床上的她看起来很憔悴,因为化疗让她吃不下大多数的食物,整个人都消瘦得有如皮包骨头。但她的双眼在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那么的坚定,是不可逆转的决心。
贝海容的眼眶已经红了,猛眨了几下,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瞬间充斥了鼻腔。
“为什么?”
“其实我的病历,你也看过了,我也看过了。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没有必要自欺欺人了,我挺难受的,真的,全身都像是有蚂蚁在咬,有时候又是火辣辣的痛,要么就是那种一瞬间的痛到眼睛都睁不开。”林宁把手搭在贝海容的手上,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传递她去意已决的情绪,“不要觉得我离开了你们,我还签了器官捐赠的协议,可能到时候你在街上看到哪个眼神很像我的人,就是我的眼角膜在发挥着作用。”
“那律师楼之后要怎么办呢?我和Kevin都还是叫你师傅,我们都还没有能力担起它。”
“我们律师楼叫宁安律师楼,不是叫林宁律师楼,你说你和Kevin没有能力,怎么可能?你们两个都是我看重的徒弟。你可以和Kevin一起接手它,继续你的大湾区律师的理想,如果你觉得宁安这个名字太老套,也可以改个名字,改成Kevin或者你的名字也可以。”
“那不是更老套了吗?”贝海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师傅,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记不记得你把我招进来的时候,还说要跟我弥补一下我们错过的师徒情。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学更多的东西……”
林宁摸了摸贝海容的头:“傻瓜,我这么了解你,肯定知道要把你骗进来要打感情牌啊。”
林宁刻意把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更多的还是不想让贝海容对这段师徒情感到遗憾。
林宁也没有想过,上天给她的时间只有这么少,她明明那么想把自己的事业闯出一个名堂,想让自己的律师楼的大名挂在各种新闻表彰下,想要大家听到林宁这个名字就能想起一个优秀的独立的职业女性,一个在大湾区所向披靡的律师。
而现在,这个理想只能寄托到贝海容的身上。
她看到贝海容挂着宁安律师楼的律师身份接受媒体专访的时候,已经觉得非常满足,即使不是她自己接受采访,贝海容已经足够证明她作为一个律师楼主理人看人的眼光有多么精准。
这半年来,贝海容扛下的几件案子都足够证明她有这个能力做自己的接班人。贝海容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判断力,这些独有的东西都是作为律师的天赋,除此之外,她能教给贝海容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多了。
“相信我,不用太久,你就会成为比我优秀的大律师。”
“林律师挺有勇气的。”秦渐听着贝海容说白天在医院的事情,不由感叹了一句。
“为什么?”
“能主动接受死亡这个结局,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我就怕死得很,以前在康复医院的时候,经常有听到附近病房的病人因为接受不了好端端一个人被截肢了或者是瘫了,天天闹自杀的。其实他们都挺有勇气的,我就不行,都这样了,我还是想活着,就算拿个钵去街上乞讨我也不想死。”秦渐摸着自己的左腿,摇了摇头。
贝海容很少会听到秦渐提那个时期的事情,她知道那些内容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她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
“你这么靓仔,上街乞食应该都能比别人多赚点。”
“是吗?”秦渐很难得今天想要开口,也许是林宁的事情让他有了开口的欲望,“其实以前我也想过了结自己,就很短的一个念头,可能从窗台跳下去我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了。然后有个病友告诉我,我们当时住的那个是四楼,运气好一点的可能会摔不死,然后就像他一样半身不遂,胸以下都没了感觉。他说他明明想要自杀,结果只杀了半条命,还剩了半条跳楼都没法跳的命。”
“听得有点惨。”
“最好笑的是查房的医生路过听到了我们聊天的内容,然后纠正我们的概念。”秦渐对着自己竖着比划了一刀,“医生说,半身不遂是这么劈开的半身,不是横着劈开的半身。”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贝海容觉得自己不应该笑的,但是看着秦渐这么比划,还是忍不住笑了:“这种事情都能拿来当笑话讲的吗?”
“能啊,那个哥们后来没几年就如他所愿,也没什么,一场感冒就把剩下那条命干了。他走之前还给我发了消息,说他感觉自己要不行了,终于可以跟这个糟糕的世界说拜拜了。对于他来说,死亡反而是解脱的好事情。”秦渐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副释然的表情,很平和,没有一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