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日祭那天的情形截然相反。
与此相异,站在货架旁边的我却能充分品尝到自己的心境。我感觉心脏皱缩着,不能畅快地跳动——同时,我感到十分疲倦、疲倦得要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立刻好好睡上一觉。
我被突如其来的疲倦紧紧缠绕着。这场景熟悉又陌生——此刻的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因休克而流落保健室的那天,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和迹部并非站在楼梯拐角上,而是身处昏暗的仓库里,并且大概各自都没有望向对方。
我强迫着自己闭上眼。在完全的黑暗充满视野的同时,我心里在之前被打穿的苦涩之井再次发挥了力量,只不过这回,源源不断涌出的苦涩全部拥有着流水般的实态,并且无一例外地朝着同一方向无声流淌。
……我的苦涩的来源,是迹部。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猛地睁开眼来,迹部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离我最近的货架旁,扬起目光望着执拗地投射进来的夕阳的残晖。我并不是第一回看见夕阳下的迹部了,但这一瞬间的我,由于探得了自己的心情,脑海里所有相似的画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怎样呼唤也找不回来。
……不对,这样不对。
完全不对。根本乱套了。
会在意不该在意的事,是托迹部的福;总是没来由涌上心头的恼火与不甘的混合物,是托迹部的福;无缘无故的三次哭泣,是托迹部的福;此刻因得知这样的消息而疲倦至极,也是托迹部的福。
我是……
我分明,对这样的迹部……
我拼命阻止心底的声音继续响起——那声音就像要推翻我之前的一切冷静似的——但无济于事。
这样的我,分明喜欢着这样的迹部。
“……镜见。”
迹部的声音响起时,我的思绪乱七八糟,并且连被理顺的机会都没有。
“不要再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流泪了。”
声音近在咫尺。并且,在话音落下飘散在空气中的同时,我的眼眶下侧的皮肤接收到了从未有过的触感。
被手指拂过,并且带走了什么东西。
站在我面前的迹部收回手去,我清晰地看见,他的指节上有星星点点的反着光的液体。
我又……流泪了吗?
在这样令人疲倦的时刻,仿佛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笑的我,当着迹部的面,像个白痴似的再次流下泪来了吗?
我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也许是我的特异能力——自己丝毫不知觉的情况下,眼泪也能擅自逃离眼眶的控制。迹部指节的触感还留存在原处,但越来越模糊,与此刻在我视野里的他的脸庞一样。
“……冷库的温度差不多了。”迹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和他平日的语气没什么两样,“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把口味决定好吧,不要耽误时间。”
这样的迹部,用冻得冰凉的指节帮我擦去眼泪,大概只是我臆想出来的画面吧。
我深知这份心情只能由我一人保留,于是努力控制情绪,尽全力恢复到平常的状态,回答了好,便重新走进比刚才柔和了不少的冷库。
我一勺一勺地无声品尝着各种各样的冰淇淋,脑内能想到的或是能表达出口的评价性词语非常贫乏——我的大脑像被清空过,此时实在不适合被用来做任何工作。
只能用心体会却无法表达。我舀起一勺最后一种冰淇淋放入口中,难以言说的苦涩与果物的回酸漾开,与我此刻的心境别无二致。
名字是“厄瓜多尔混合可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