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无尽的黑暗还有几近窒息的感觉。
不能睡,活下去……
心里疯狂叫嚣着一个念头,脑子昏昏沉沉,不断泛白。
他抵住了昏迷的欲望,艰难地爬开压在他身上的厚重的雪。
呼,是新鲜的带着寒冷的刺鼻的空气。
他从雪中爬了出去,获得了新生。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肚子,他被困在雪里几天几夜,他还记得他离开前阿母还发着高烧躺在床上……
他踉跄着跑回了家中,推开大门,床上躺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安详地闭着双目。
“阿母……”童稚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没有任何回应。
他颤抖着手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床上已经僵硬的躯体。
“我回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
恐惧爬上心头,眼泪这时控制不住地从脸颊滑落,他哽咽着跪坐在床边:“你别丢下我。”
寒风猛地推开窗,簌簌地闯入屋子,空荡荡的屋内回荡着呜呜的风声和小孩的哭泣声。
他不知哭了多久,这几天他费力从雪下爬出来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浑浑噩噩地昏迷了过去。
再睁眼,眼前再也没有毫无生机的女人,映入眼帘的反而是房梁。
他起身发现屋内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是完全足够他一个人生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目疮痍,但是可以笃定的是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双手的大小。
他走出门外,外面已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种在屋外的果树也结了一树的果子,哪还有什么皑皑大雪。
门外地上有只小鸟奋力地扑翅着翅膀,却迟迟没能爬起来。
是只身上羽毛带金属光泽的蓝色的燕子,从窝里掉下来摔折了腿。
他抬头看了眼房檐上的鸟巢,又看了眼地上的小鸟,本想遵循优胜略汰的自然法则无所作为,最后却还是于心不忍将它捡了起来。
“小麻雀,要下雪了,你该走了。”他无视手里燕子的抗议,打趣儿着叫它麻雀。
燕子是要去南方过冬的,它们挨不住山上的雪。
这只燕子在他这将养了月余,腿早好了。
天气越来越冷,再不走,这只燕子就要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燕子似乎有了灵识,通了人性,大概是听懂了他的话,没再逗留,鸣叫着绕着他飞了两圈,好像在叮嘱什么,然后扑哧翅膀朝南方飞了去。
本还苦恼自己要如何挺过这个冬天,再睁眼,外头却变成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打开窗,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燕子,是那年秋天门口捡到的摔折了腿的那只。
这只燕子还真是不客气,过了个冬天竟然还能找到他继续蹭吃蹭喝。
算了,他不和一只燕子计较,这个燕子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生存罢了。
后来的每次一睁一闭,都能看到他叫着麻雀劝它离开去南方过冬,再睁眼春暖花开又能看见那只燕子回来。
他俩就这样友好地度过了好几个春秋。
后来再一闭眼,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滚烫,感到忽冷忽热,脸上还不断传来羽毛划过的触觉。
他要死了吗?
他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他只感觉浑身难受,全身无力。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秋天还是春天,那只燕子现在究竟如何?
他没想多少就实在是撑不住了,最后失去了意识。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最终莫名其妙的好了。
他在梦里感到心悸,好像有什么人在告别,心里空落落地。
猛地惊醒,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令他害怕的永生难忘的面孔。
是……祭司!
是那个说他是带来灾难之人的祭司!
是那个置他于大火中的祭司!
恐惧油然而生,他猛地坐起退到了角落,身上所有因烧伤而留下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他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竟然活下来了。”祭司看着他突然开了口。
远古的语言虽然因为长久没有使用而有些陌生,但他还是勉强听懂了祭司的意思。
他恐惧祭司,他惧怕再次置身于大火中,他惊恐地看着祭司,哑口无言。
“那便好好活着吧。”祭司拿着权杖点了点他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爬了下去。
门外簌簌地下起着大雪。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来的早了一些。
他眼尖忽然看见门外地上躺着一个被皑皑大雪盖住的若隐若现的熟悉的身影。
是那只燕子。
它终究没能度过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