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天际,远山的急雨,汹涌的溪流。
无不给天地间陇上一层焦灼的气息。
李苌在府邸后院来回踱步,已然焦躁不安。
他如困兽,等待撕开最后的牢笼。
心腹冒着寒雨急匆匆赶来,带进一丝冰冷的气息。
李苌匆匆硬迎上,“如何?”
“大人,事情,已成。”
李苌欣喜之余仍有疑惑。
“已确认扶苏死了?”
“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可那崖下是淮水,激流汹涌,断无活路。”
李苌抚着即将跳出胸腔的脏器。
“那便好,那便好。”
紧绷的弦弓暂时松泛。
消息一日不来,他一日难安。
梦魇中都能看见扶苏带着三人立于咸阳宫大殿。
声声直指他勾结山盗,囤钱粮,铲异己。
一家老小被押送刑场,铡刀落下,鲜血四溅,乃是腰斩之刑。
而真正的主谋李斯,冷漠站在一旁。
他如何哭求亦没有半分动静。
只眼如冰,话如剑,冷冷道:
“御史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啊!”
每每醒来后背已然湿透。
“那扶苏的心腹手下,一干人等,可有灭口?”
心腹面有为难,
“暂不可知,不过,没了扶苏,他们还能活到咸阳么!”
李苌顿时神色稍霁,随即狠戾道:
“严密追查他们的下落,若有消息,一个不留!”
“是!”
心腹离去,李苌久久不能平息。
噼里啪啦的雨砸在瓦砾和门口的石阶上,扰得他心烦意乱。
李苌紧皱着眉头,远看着模糊的天雾。
明明该放心了,却始终有块沉重铁块压住。
不过两日,扶苏工资坠崖的消息就传入咸阳。
今日朝会,始皇面色阴翳,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将岸上的奏章噼里啪啦全砸在殿下。
臣工都屏息凝神,垂首踹踹,不敢多言。
“放肆!贼人敢尔!”
“扶苏去偏县辛苦筹粮,领的是朕的令,遵的是朕的旨。”
“往日你们不是能言善辩,弹劾之时一个比一个能说。”
“怎么,今日诸卿都哑巴了!”
“啊?”
见人人不敢说话。
李斯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回陛下,臣听闻扶苏公子在陈仓剿灭一伙悍盗。”
“尚有流窜之徒。”
“不曾想那流盗心生恨意,竟在半途劫杀。”
“公子不敌坠崖,生死尚未可知。”
“请陛下保重贵体,臣即可派人搜寻,定会找到公子。”
始皇面如寒冰,鹰眼凝着他,盛怒之下未有多言。
李斯开了头,治栗内使亦附和道:
“臣也以为丞相说得有礼,当务之急是找到公子啊陛下。”
“公子乃贤德之人,定然会平安无虞,请陛下放心。”
始皇胸腔剧烈起伏,只觉得心口滞涩。
又怒又急。
扶苏是他最满意的儿子,近期多有锋芒太露。
他利刃一般的目光在殿下诸人面上凝视一圈。
山盗蓄意报复,何其牵强。
定然是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人,趁此机会出了手。
王翦等人也开口道:
“谋害宗室王子,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臣请陛下着人彻查,找出歹人,查明真相。”
始皇一一锊过那一张张言辞恳切的脸。
想要剖开表象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竟敢对他的儿子下手。
“监御史何在。”
李苌猝然被点中。
心头一惊,很快平静下来。
诚惶诚恐上前,“臣在。”
“你监察地方,对此事有何看法?”
“回陛下,陈仓悍盗猖獗多年,臣有所耳闻。”
“山盗皆是穷凶极恶之徒,不久前被扶苏公子端了老巢。”
“臣以为,山盗报复,应是真的。”
李苌话音刚落,始皇还未有言语。
典客甘罗当即冷笑一声。
“呵!”
“山盗,山盗虽是些鲁莽之徒。”
“也该知道扶苏公子乃陛下之子,若有不测定然全力追究。”
“届时他们哪里只是没了老巢,性命定然难保。”
“臣以为,寻常山盗定然不会胆大至此。”
甘罗一番话说得李苌心虚至极。
他当即反驳道:
“典客大人久在朝中,自然不知这些山盗是何等凶悍之徒。”
“郡内府兵曾多次围剿,都未能成功。”
“可见他们狡猾至极。”
“即是如此厉害的山盗,为何咸阳从未知悉?”
甘罗话头一转,直指李苌失察。
“若不是监御史大人知情不报,陈仓又何至于留下这么个隐患。”
“以至今天将毒手伸向公子。”
“莫非,是大人们故意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