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言笑晏晏的席面,此刻死一般寂静,针尖落地可闻。
偌大的厅堂,只能听见几人粗粝的喘息。
见扶苏一派气定神闲,分明是早已将一切纳入掌中。
几人心知此事再瞒不过。
待扶苏把剿灭山盗一事报上去,就算不以三人名义。
他们与此事也早就脱不了干系。
除了归顺扶苏,早已别无选择。
白辅与县尉交换了个眼色,当即离席绕过桌案,于正中跪地。
县丞也凔惶跟随,俯于二人身后。
白辅胡须抖动半响,才一咬牙,一闭眼,道:
“是……御史大人。”
“监御史李苌?”
“是。”
居然是他,扶苏略有惊诧。
这李苌和李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不仅是李氏旁系子弟,仰赖李斯在朝中的地位才坐上监御史的位子。
更是李斯在地方的势力之一。
李苌监察各郡县,其间为李斯联络过多少地方官员,扶苏略知一二。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苌竟然胆大至此,敢在陈仓勾结山盗。
“可知为何?”
其实扶苏有所猜测,但还是想从这三人嘴里获取更多消息。
“具体原因,下官不知。”
“大约,也是为了钱粮罢。”
白辅踹踹道。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官知晓的时候,是五年前。”
五年前,那实际官盗勾结的时间只会比那时更早。
只不过五年前意外被陈仓县官知晓,不得已才出面胁迫。
加之白辅等人又是怕事的,自然就只得应承下来。
好一个李苌,好一个监御史。
怪不得此事久久无人上报,原来是监御史监守自盗。
监察地方者不说,远在咸阳都城的朝堂又能如何得知。
扶苏只觉得胸腔擂鼓,热浪滔天。
他只得用力捏紧酒樽,手背上青筋鼓起,可怜他已然气急。
李苌和李斯那般关系,此事,定然与那丞相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否则,弹劾他一事,就不会让李苌来领头。
官盗勾结之事,自古皆有。
一是为了囤积钱粮。
扶苏一直知晓李斯暗中敛财屯粮,不想他在地方用的是此等手段。
二则是为了铲除异己。
再厉害的心腹和暗卫,都容易留下痕迹。
只这山盗,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抢了哪家商贾,杀了哪个官员。
没人会怀疑到朝堂要员身上。
只要山盗不被官府剿灭,端是个万无一失的谋划。
扶苏久久未言,三人跪得腿酸脚麻。
尤其是年岁已高的白辅早已颤颤巍巍,只垂头不敢吭声。
扶苏待心绪平息稍许,才抬眼睨向诸人。
一派平静道:“起来吧。”
仿佛刚才翻涌的厉色未存在过。
“今日之事,若从县府泄露出去半句。”
“等待诸位大人的就不是功,而是大过了。”
扶苏语调一如往常,只眼里的冷意毫不掩饰。
“明白明白。”
“下官今日什么都没说过。”
几人连连点头,唯恐下一秒问责就降临到他们身上。
待三人离去,扶苏猝然起身,目光凛然。
“甘淄,着人盯着他们。”
“若有异动,立即扣下。”
“韩珉,立刻带兵甲前往县府大牢。”
“将三名盗首牢牢看住,他们可是关键人证,不得出现任何纰漏。”
“是,公子是打算?”
“呵!”
扶苏冷笑一声。
将手上的酒樽重重丢下,眼神翻涌着狠厉。
“李斯数次发难。”
“这回既然撞到我手上来,岂有不作为之理。”
扶苏回房时只听得草地里虫儿聒噪,扰得他心绪不宁。
丞相府,后园。
一片此起彼伏的昆虫长鸣中,李斯与李苌立于柳下池边。
今夜咸阳一丝月色也无,池面的粼粼波光映照出二人神色各异的脸。
李苌焦躁不安,攥紧垂下的枝条碾成烂泥。
李斯面目如常,映在池中的倒影。
被荡漾的水纹切割成一张有些扭曲的面孔。
“大人,那扶苏已然到了陈仓数天,却迟迟不走”
“下官担心,他会有所察觉。”
李斯盯着湖面碎开的影子,似是有些烦闷。
李苌零领头弹劾一事并未奏效。
反倒使扶苏更得始皇信任。
他还记得那天朝会上,始皇对此事一锤定音,不许任何人再置喙半句。
坐于高殿的陛下道:
“吾儿扶苏仁爱,又性情耿直。”
“银钱既出自百姓,归还百姓也理所应当。”
“苏儿在外辛苦为我大秦将士筹粮,诸卿身在朝堂,就勿多言。”
此话一出,始皇等于直接默许扶苏在外可酌情擅权。
这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