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是刘硚生的生日。他的真实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们俩其实不太清楚,腊月二十三是他被妈妈带到我家的日子。
很不凑巧,在这个假生日,他的真母亲到访了家里。
院落长久不住人,枯黄的杂草丛生。刘硚生忙活着除草,我正在屋里擀长寿面。女人的到来打破了我和他午后的宁静。
女人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姓陈。刘硚生叫她陈女士。
陈女士带了很多东西,包装很精美,看着价值不菲。昂贵的东西在破败的院落里显得格格不入,她也格格不入,站在院中跟陈巧生搭话:“我听你同事说,你把码头的工作辞了?辞了好,那儿卖体力的,本就不适合你干。”
刘硚生闷头默不作声地除草,我双手上染面粉,端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陈女士。
陈女士转而看我:“这是刘家姑娘吧?”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二十出头了吧?我早前听说因为硚生,你才出生,是吧?”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卡顿了一下。
院墙边,刘硚生“当”的一声把镰刀扔在地上,直起腰没好气:“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家不欢迎你。”
“硚生……”女人受了委屈,讷讷地喊刘硚生的名字。
刘硚生迈开长腿朝我而来,走近后揉我的脑袋:“回屋去,外面冷。”
我摇头:“不要,我想陪着你。”
刘硚生挺能惯着我的,和他谈恋爱几个月来,他几乎从不拧我。他允我:“好。”
陈女士不止找过刘硚生一次,次次被呛,她倒是好脾气,从不生气。她还看着我,听不出她的话里是讥讽还是赞许:“兄妹俩感情真好,别家亲兄妹都不见得像你们一样。”
刘硚生脸色因她的话骤冷,转头冷声道:“我们就是亲兄妹。”他的话直截了当,说得毫不留情,“别妄想我能认你。我的父母虽然已经离世,但今生今世我都认他们,也只认他们。”
“硚生,你跟妈妈回去。妈妈给你找份像样的工作,不再吃苦。”她诱惑一般,“刘家妹妹不是还在读书吗?只要你回去,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我来出。”
刘硚生冷冷的:“不需要。”
“孩子你傻啊。你还想着供这个没血缘的妹妹读书,把自己搭进去?你的养父养母但凡是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辍学,供他们的亲生女儿上学。”
“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你他妈不要污蔑到我父母头上!”刘硚生的脾气其实挺臭的,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大抵都给了我,遇上其他糟心事儿,他该发火的从不忍着。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爸妈?我们家最穷的时候,他们也从没少过我一口粮一件衣。单凭这个,就比遗弃孩子的无良爹妈强千倍万倍。”
陈女士动容:“好孩子,妈妈当初那样做是有难处的。我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刘硚生横得要死,不回应陈女士的话,只道:“滚。”
陈女士眼泪花在眼眶里转圈儿,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啜声说道:“小年了,买了点东西给你。吃的穿的都有,你别嫌弃。”
刘硚生的每一句回复都让我意外:“我嫌弃。”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厌烦陈女士,一步跨进门内,回头喊我:“月月,别理她。她要是再敢纠缠,我等会儿报警。”
因为是生日加小年,我特意将晚饭准备丰盛,洗了不少菜。刘硚生进屋后主动帮我切菜,他的厨房技艺不赖,刀刃落在砧板上当当作响,声音清脆。
我在围裙上擦擦手,转头关上了房门,朝院中走了几步。
我指台阶上的礼品盒:“你拿回去吧。”
“不用,你们留着。”
“我哥哥看到这些只会心烦。大过节的,想必你也不愿看到他过得不快乐。”
陈女士轻轻摇了摇头,须臾间落泪:“刘家姑娘,你帮我劝劝他。我看得出来,他跟你亲。他挺喜欢妹妹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你跟他说,他有个亲妹妹,也长得漂亮。小囡自从知道自己有哥哥后,天天嚷着想见他。你跟硚生说说,我和他妹妹都很想他。”
陈女士抹了把泪,自我安抚似的说:“兄妹俩脾气很像,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倔。”
晴冬正午,天很蓝,风却爽利,钻进衣衫里寒意渗进皮肉,冷得人骨头发疼。
我瞧着陈女士逐字逐句地道:“抱歉,这些话我带不到,因为我哥不愿意听。我不像你,会做为难他的事情。”
陈女士结舌,像看仇人一样看我。
我问:“为什么抛弃他?”
“我养不起。”
“单这四个字,你就能解释得清你的罪行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遗弃罪?”
陈女士应激反应很大:“怎么,你还打算报警抓我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