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李兰君,厌恶沈兴业,更厌恶她自己。
她常常觉得自己像是阴沟的蛆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没有未来,也谈不上过去。
她像是已经死了。
李兰君总是说我们都是为你好。很长一段时间里沈鸦都活在这样自欺欺人的梦里。
父母怎么会不爱孩子呢?
沈鸦的右脸像是痉挛一般的扯动一下,发出一声冷笑。
或许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总有那么一些父母,他们的爱没有长眼睛。
他们看不到她背对他们那面的身体上血淋淋的伤。那些失眠的夜晚,沈鸦能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会伤心,会心疼,会抱住她说有他们在。
但当沈鸦剥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摊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看着那样的伤竟没有丝毫动容,竟然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他们甚至不觉得那是伤。
她像是一个笑话,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沈鸦不爱自己,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没关系爸爸妈妈爱沈鸦,但如果就连李兰君和沈兴业也不爱她呢?
沈鸦只会觉得她的生命荒唐,可笑。
毫无意义,没有价值。
沈鸦常觉得她的生命没有继续的必要,可好像在她心底最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喊:“我想活着,我要活着!”
她知道那是她无声的求救,可她能祈求谁听到吗?
门外有人进来,沈鸦面色冷漠的扭头去看。
视线和叶复惊相接。
沈鸦是那种很标准的美人,细眉长眼,皮肤白皙。她夹着烟,叶复惊便更容易的看到她的手,比起其他女生,她的手指要更长些,没什么肉,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更加的男孩子气。
烟雾在屋子里晕开,裹住了叶复惊那张五官分明的脸,沈鸦不大能看的清楚,只是听他说:“碎了只酒杯。”
“哦。”沈鸦随口应了声,抬手指了一下挨着的厨房,“橱子下面。”
叶复惊从她身边走过打开橱柜门,找出一只酒杯,又接了水冲了冲。
他又从她身边经过,沈鸦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突然想起小外甥女说:叶舅舅身上很香。
是皂粉的味道。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叶复惊扭过头,看到沈鸦垂着头,眼皮耷拉着,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他问:“你怎么了吗?”
他语气要比之前同她说话的时候好上太多,沈鸦忍不住抬头看他,她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对劲,最好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谁也不见,谁也不搭理,她原本也是这么做的。
但偏偏他走了过来,偏偏他从她身边路过,偏偏她对他有企图。
沈鸦扔掉了手里的烟,抬脚碾灭,凑到他胸前,脸虚虚的贴着他的毛衣:“叶复惊,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沈鸦一点也不意外。加上今天中午,重逢后他们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三面,三面能做什么呢?仅仅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沈鸦后退了一步,又听他继续说:“也不讨厌。”
沈鸦愣了一下:“不喜欢难道不就是讨厌吗?”
叶复惊觉得这姐姐的思想多多少少有些毛病,他随手撸起一只毛衣袖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讨厌也就是不讨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会每个人都喜欢你,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大家更多都只是把你当成陌生人而已,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是很难得的情感,大家不会把它们浪费在羁绊不深的人身上。”
沈鸦觉得自己脑门上有两根血管“突突”跳了两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轻淡的扫了眼叶复惊:“所以对你来说我是陌生人吗?”
“不是。”叶复惊懒得继续和她纠缠,随口回了句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沈鸦看他走开,歪了一下头,下意识抬起手想吸口烟,手送到嘴边才发现烟已经被自己灭了,她没忍住笑了声,靠到了墙上。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能一眼就相中叶复惊。
弟弟会爱人啊。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便足以让沈鸦心底得到短暂的宁静,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大多数人都只会一句话让她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