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冯劲这会儿还在东张西望,但迟早会看到她和沅来。她对沅来当机立断:“你从这边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再左转,有一家小门脸叫张阿姨泡饭,你边吃边等我。”
沅来便懂了:她不打算将他介绍给冯劲。
倒不是专指冯劲,换了谁来都一样,她不打算将他介绍给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无关他是不是穷屌丝,也不管他的真面目是谁,她今天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说什么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没有。沅来就这样被甄海星打发走了。
冯劲来到甄海星的面前时,只扫到沅来的半个身影:“什么人?”
“问路的。冯总不多留一会儿了?”
“无聊。”
“确实。”
冯劲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甄海星,见你老公一面这么难?”
“您找他有事?”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就见见。”
“也许见过了,”甄海星指的是在邮轮上,“大街上人来人往。”
冯劲似懂非懂:“确实。”
下午五点,甄海星来到张阿姨泡饭。除了冯劲,她终归还是第一个从同学聚会上走掉的人。还不到用餐的高峰,但一共四张方桌已经满座,已经有人和沅来拼桌了。是一对母女,四十岁左右的妈妈带着十来岁的女儿。
在甄海星来之前,她们和沅来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
女儿:“哥哥,我妈妈偷看你。”
妈妈:“你没偷看?叫叔叔。”
女儿:“叔叔,你等人吗?”
妈妈:“等女朋友吗?”
沅来要走,倒不是说吃不消这一对母女的“调戏”,是他不想让甄海星看到这一幕,不想让甄海星被这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女勾了伤心事。没来得及。甄海星坐在了方桌的最后一个位子上。
“吃过了吗?”甄海星问沅来。
沅来还是要走:“我们换一家。”
甄海星拽了他的衣袖:“你尝尝我上学时的最爱。”
女儿:“哥哥吃了三碗了。”
妈妈:“叫叔叔。”
女儿:“姐姐,叔叔吃了三碗了。”
终于,沅来发了话:“叫哥哥。”
他怎么也得跟甄海星一个辈分。
不出沅来所料,甄海星被这一对像朋友般相处的母女勾了伤心事。但她想到的不是她和李梨,她想到的是另一对母女——李梨和姥姥。
在李梨“求”甄海星离婚后,甄海星做到按兵不动,李梨做不到。甄海星一天不离婚,李梨的宝贝女儿尹果儿这颗定时炸弹就倒计时一天。李梨总不能真等死去的姥姥给甄海星“托梦”,昨晚,约了甄海星今天上午再聊聊。这也是为什么甄海星昨晚和沅来吃饭时心不在焉。
她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今天上午,李梨将一则三十四年前的新闻摆在了甄海星面前。
一个花季少女死在了恶魔手里。
恶魔是惯犯。
再倒推两年,三十六年前,十四岁的李梨被侵犯。她的母亲,也就是甄海星的姥姥出于保护的目的,不准她报警,告诉她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她忘了这件事,这件事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反之,这件事将伴随她一生,所有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十四岁的李梨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事实证明母亲是错的。
事实证明她们越要将这件事深埋,这件事越是牢牢地扎根。
接下来的两年,恶魔逍遥法外。
直到两年后,一个花季少女的死换来了它的落网。
李梨觉得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当然,她的母亲更难辞其咎。即便不考虑旁人,只考虑自己,李梨的“屈辱感”都是母亲以保护的名义给她的。她明明是个受害者,母亲却让她活在暗处。忘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忘了这件事?从今以后,这一段记忆挥之不去。
“懂了吗?”李梨问甄海星,“她对你好,只是在赎罪。”
赎罪。
一时间,甄海星不能不认同这两个字。
“是你,给了她这个赎罪的机会。”李梨看甄海星的目光里是真的没有爱,“是你接受了她的爱,到头来,我还得对她说一声谢谢她养育了你?”
李梨在十四岁之前,也经历了父母的离婚,也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十四岁到十六岁,更是她最暗无天日的两年。十六岁之后,她离开家,离开母亲,又陷入一段害人害己的恋爱、婚姻和生育,有了甄海星。直到第二段婚姻,她从泥沼中爬出来。也难怪她要将过去的一切撇得干干净净,难怪她将尹果儿当作自己唯一一个宝贝女儿,有求必应……
张阿姨泡饭。
沅来和甄海星同时开了口。
她说的是:“帮帮我。”
他说的是:“我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