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梨能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严阵以待,侧过身,让甄海星先行。
从一楼到三楼,甄海星若是一只刚刚学会反击的刺猬,才生长的刺终归会让自己的皮肉先疼上一疼。
这是李梨第一次走在她身后。记忆中,哪怕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李梨也只会大步流星地走在她前面,有时会停下来,心气浮躁地等一等她,有时连头都不回……
转眼来到三楼,来到她和沅来的家门口。
甄海星回头,看李梨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303。
双喜字是在昨晚被她亲手撕下去的,不,甚至不是昨晚,是今天凌晨,门上还有一块残留的双面胶。甄海星不知道命运是在眷顾谁,是她,还是尹果儿和李梨,但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李梨的目光从303调向甄海星,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惶然。
就这样,甄海星的脚步没有作停留,走向了四楼。
李梨没有再跟上去。
甄海星立于三楼半的位置,指了指303,是无声地问李梨:这里?
“认识吗?”事已至此,李梨问问甄海星也无妨。
甄海星没说话,歪了一下头,随便李梨怎么理解,理解成不认识也好,理解成岂止是认识也罢,总不算她甄海星骗人。
李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是对甄海星说:你可以走了。
此后,甄海星坐在四楼半的位置,听三楼有好一会儿无声无息,再听李梨终于敲响了303的门。她嗤笑一声,看不起李梨——这个敢作敢为的女人也会有今天?也会却步?也会在却步后还是选择放下身段,放下脸面,为了尹果儿做个说客?但她更看不起自己。
是刻在骨子里的怯懦,让她孤零零地坐在了这里。
从三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甄海星大气都不敢喘。
“沅先生?”李梨对沅来的口吻说是恭敬也不为过。
甄海星没听到沅来说话,他也许有点点头,也许默认。
李梨自报家门:“我是尹果儿的母亲,李梨。”
甄海星不确定沅来能不能稍稍转个弯,想到她,想到这一位李梨女士同样是她的母亲。
“有事吗?”
“我们能……进去聊一聊吗?”
甄海星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接着,鸦雀无声。所以沅来没有将李梨关在门外。再接着,甄海星收到沅来的微信:「在哪?」
甄海星:「加班。」
沅来:「四楼?五楼?」
甄海星被拆穿。无论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她进了这个楼门,却不翼而飞。
甄海星:「四楼和五楼中间。」
沅来:「不回来?」
甄海星:「我说是一念之差,你信吗?」
沅来:「信。」
甄海星:「你们先聊。」
沅来:「在聊。」
甄海星:「在聊?」
所以他坐在李梨的对面,一边聊,一边拿着手机一条接一条地给她发微信?这礼貌吗?甄海星自问自答:他需要对李梨礼貌吗?不,他不需要。在“同仇敌忾”这件事上,他一向做得比她好。想想李梨在过去的二十六年是怎么待她的,李梨在他这里便是连一口茶水都讨不到。
沅来:「我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什么?」
甄海星:「随便你。」
甄海星:「不可以说我。」
甄海星:「不可以说你结婚了。」
甄海星:「不可以说尹果儿不知道的事。」
这第三条,无非是她觉得尹果儿知道的够多了,比她知道的多得多,若是再对李梨说,李梨跟尹果儿一通气,尹果儿知道的就更多了,她就更望尘莫及了。
沅来:「这叫随便我?」
甄海星怀疑沅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失笑了一下。她没猜错。沅来对着手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愈发让李梨如坐针毡。
连日来,尹果儿对沅来得又得不到,放又放不下,工作,魂不守舍,社交,更是得罪了好几个对她有好感的公子哥,人家只是对她有好感,她就说人家癞蛤蟆吃天鹅肉。久而久之,尹果儿对李梨一哭二闹:“妈咪,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啊!但他就是把我的魂勾走了啊!”
俗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
抢在尹果儿三上吊之前,李梨要来会一会沅来。
但她能做的,也只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沅先生,给果儿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沅先生,果儿至少会是一个好朋友。沅先生,你对果儿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李梨还说:“沅先生,果儿的追求者也是不在少数的。”
这是还要激一激沅来的胜负欲?
任李梨唤了多少声沅先生,沅来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