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云婉没有正面回答:“殿下呢?如果让你给他们定罪,你会怎样做——按照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如果真的按照我的心意来,定然是希望予刘翮以重罚。”
“那么太后便不会这样做。”
徐照轻笑了一声:“荀小姐,你说话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荀云婉满不在乎地用手指绕着脖颈旁垂下的一缕发丝:“她不仅可能想法子保下刘翮,还可能想方设法让杜氏揽下全部罪责,按照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我猜她还会迁怒到杜家主的女婿。”
徐照眉头一皱:“顾家二老爷。”
“毕竟顾施交好,虽然顾弘安是个草包,但好歹是顾太傅最疼爱的幺儿,以此拿捏一下顾太傅不也是她所期望的吗?”
她的提醒让徐照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抿着唇沉默下来,开始在心里思量自己是否该襄助顾家避开这一次祸端。
荀云婉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我看方才你拿出协议的时候,贵妃娘娘很不高兴的样子。”
“母妃一直不希望我过多涉足这些阴私争斗,她只希望我用功读书,学习治国之道安邦利民,先前贤妃小产时,我参与逼问郑美人,母妃知晓后便把我训诫了一顿。今日我唐突来此,我便料想她一定会生气。”
“所以,你也不要想着去插手顾太傅的事,不然我可以怀疑贵妃娘娘会把你关禁闭。”
荀云婉总是擅长用有些尖刻的话语表达出诡异的诙谐感,这往往不会让人发笑,而只会让人浑身一个激灵。
徐照配合着颔首称是,他认为即便母妃会因今日之事训斥他,他也不会后悔,若不是他拿出那张协约,那么刘翮注定会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徐照又有些踌躇,他与荀云婉并肩而行,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又缄默无言。
“你是不是想问我从哪儿弄来那张协议,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憋了许久的徐照叹了口气:“我一直不信鬼神奇闻,但如今我都要认为你有窥探人心之术。”
“你的神情太容易看穿罢了。”荀云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在给你协议时我就说过,我只是让你有选择的机会,而没有义务给你解释。”
“若我说真的半分好奇也没有,荀小姐想必也不会信吧。”徐照坦荡一笑。
不过荀云婉不会因为他的坦诚便有所动摇,虽然关于此事的根源,她透露一二也并无不可,但最终她还是只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因为我看不惯顾弘安那个倚仗妻女作威作福还忘恩负义的废物,不过看在纯安县主的面子上,打断他的脊梁骨就行了,倒也不必真要了他的命,所以只能让刘翮这个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类的人来分担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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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径一处林苑后二人便分开了,荀云婉绕过一片不算繁茂的竹林走入了一条隐藏在其后的长廊。
她走了几步后靠在长廊的墙壁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居心叵测也就罢了,怎么,枉费了心机之后开始行这窥视盯梢的勾当了?”
墙壁另一面隐约传来声响,不过一会儿,大皇子的声音悠悠传来:“荀小姐耳聪目明,手段了得,本皇子如今倒真的无话可说了。”
“难为你昧着良心、不甘不愿地夸赞我。”荀云婉嗤之以鼻,“被人倒打一耙的滋味怎么样?你就算早先给刘翮提了醒又如何,如今他的处境不还是岌岌可危?”
“本皇子自然不能如何,毕竟现在除了太后,谁为他求情都是引火上身。”大皇子总是隐藏情绪的好手,加之他孱弱的身子,还真是很容易营造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本皇子只是甚觉伤感,我的确诚心实意地想同荀小姐合作。”
“先不说你这话半分诚意也听不出来,当我把刘翮拉下水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与你撕破脸的打算,你现在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我都只当是一只濒临绝境的狐狸在我面前毫无意义地张牙舞爪。”
双方都静默了片刻后,荀云婉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上元节之事,我永不会忘。我曾跟你说过,我最恨别人利用我。”
说完这些话后,荀云婉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袖便转身离开,不欲再同大皇子多言。
身后似乎传来飘渺的余响:“荀小姐,不管怎样,本皇子永远佩服你的手段和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