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啧!”了一声,了然。
他掌管姻缘十几万年,痴男怨女见得委实太多,司昭此时许还不明,他却看了个清楚。
“此话差矣。司昭啊,我这姻缘簿,那是天定下的,和你和她和席玉愿不愿都没什么关系。她救了你,化了你的劫,你们自有因果要偿还,天道不会让你白白多出寿数,总要在你们身上讨回点什么。你想改,改也是因果,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扭转的。你的得到,不会平白得到,他的失去,不会平白失去。天道,是这世上最不公,亦是最公允的。你不必顾虑如此多,命理的牵绊,自会推着你们往前走。”
说罢,他抬起指尖在司昭掌心之中画了个圈,那根红绳便出现在二人眼前,明晃晃的,昭示着他的命中注定。
“…”
司昭望着指上的红绳,只觉指根烫得厉害,仿佛是逃一般大步离去,又在自己寝殿之外顿住。
那红绳的距离越来越短,短到仅仅一门之隔。
他听到少女均匀地呼吸,那是他姻缘簿上注定的妻子。
可是…
这段姻缘本该是大哥的,她救自己的本意也都是为了大哥,如今却因化了他的死劫,改了命理,使一切都乱了套,实在荒谬。
“殿下?”
仙侍见他呆立许久,上前一礼。
司昭轻轻摇头,迈步走至偏殿,一顿,方道:“去准备一篮仙果放在门口,下去歇着吧。明日…不必扰她睡觉,洒扫也免了。”
“是!”仙侍欢喜地拱手应下,不多时便准备了满满一篮仙果,仔细地放在了正殿门外。
热闹的昭阳宫陷入沉静,唯有风声吹过。
偏殿之中倏地燃起一束火苗,司昭提笔写下一张字条,于无人之际压在了篮下。
…
翌日,锦时醒了个大早。
正伸胳膊想拉一拉筋骨,鲛帐入目,瞬间便醒了神。
她怎么睡在狐狸神君的床上?!
坏了,坏了,法术还没抄完,他不会一气之下不准她出去吧!
不行,得溜!
思及,她一把掀开锦被,凑到窗前向外观望。
天色刚是蒙蒙亮,仙侍们似乎还没起,院内空无一人。
好机会!
锦时扶了扶发髻,来不及整理衣裙,打开门便要往外冲,险是一脚将果篮踢翻,好在及时停住了脚。
“仙果?”仙侍已经起了吗?他们以前不都是放桌上的么。
她疑惑地将篮子拎起,看到了压在下面的字条。
一手端正的楷书,她下意识想起被逼练字的苦头,头便控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然而上面既不是说教,也不是细碎的叮嘱,反倒简短的不像话,仅两字而已:带着。
带着?
锦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司昭这是允许她出去了!
“狐狸神君还是只好狐狸的嘛。”她将字条收好,将果篮抱在怀中,揪了枚葡萄丢进了嘴巴里,甜上眉梢:“是我冤枉你啦!”
只是,既然要走,也该同狐狸神君打声招呼才是。
锦时想着,见无人居住的偏殿房锁不见,当即蹦蹦跳跳着寻去,唤道:“狐狸神君?你在吗?”
“狐狸神君?”
“你不说话我可进来喽!”她将门推开一条细缝,扒拉着房门,眯起左眼朝里瞄去。
“狐——”
嗯?没人。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大开。
锦时微微蹙起眉头,向前拉住房门想要重新关好,便一眼望见偏殿的桌案上亦放着一张字条,似乎是一早料到她会来这儿一般。
于是走进房中,将那字条拿起。
——我有事在身,不必与我道别。
熟悉的字迹,略带生疏的语气。
“怪,狐狸神君今日怎么好似躲着我一般。”
锦时望着手中字条,既觉得奇怪,又觉得许是自己多想了。分明是她躲着他还差不多。
于是俯身蘸墨,于那字条上落下了五个歪扭七八的大字:多谢好狐狸!
写罢,还勾勒出了一只四不像在旁边,唯能看出长着两只耳朵,和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将门关掩好后,锦时抱着果篮头也不回的蹦哒出了昭阳宫。
花影簌簌,于树上跃下了一道浅青色的身影,正是‘有事在身’不见踪影的司昭。
晨雾未散,笼罩于他心头。他轻轻掂起那张字条,看着她留下的字画,屈指弹了一下,就好似弹得是那只小凤凰的额头。
“画比字还丑,我哪儿有那么难看。”
如此说着,满是心事的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