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帝旨意,得救。
他们是希望,是未来。
莱州湾难民营地,除了少量官吏们,更多的还是难民里选出来的保甲丁,他们分到不同的组,有的是负责煮粥发放的,有的是巡逻守营的,有的是专门收尸掩埋的,有专门收拾卫生的,也有专门临时看带孩子,照顾老人等的。
每个难民营,都是一方临时的救护港湾。
每一个抵达的难民,都会第一时间登记入档,然后经过洗滞清理后,安排一个临时落脚的窝棚,得到一块身份牌,然后根据不同的情况,给予分流或临时征用等。
那个小丫头似乎终于从旁边人群里的叹息声中,明白母亲已经永远不会醒来了,于是她开始大哭起来。
这一路上,她也失去了好几个家人,母亲是最后的亲人,却也永远沉睡了。
朱以海今天巡视到这个三十七号难民营,远远的就看到这个可怜的丫头。
这只是战争中的一个缩影,从天启到崇祯再到如今,明末的内战外战打了几十年了,天灾、战乱造成的这种惨事太多太多。
多不胜数。
在那一页以一页的官方史录里,甚至很多时候连只言片语一笔带过的资格都没有,许多成千上万战死饿死的惨事,往往也不过才能得到几个字的记录。
朱以海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
他拿出了一块糖。
产自岭南的蔗糖,用黄泥脱色法加工提炼,使蔗糖变成了洁白的白糖。
白糖再经过加工,最后成了一块冰糖。
很香。
这东西一般人太平年月都享受不起,小女孩还在哭。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朱以海把她从冰凉的妇人身上抱起。
仔细打量这丫头,感觉可能有四五岁,又或三四岁,瘦的不成样子,皮包骨头,抱在身上极轻。
显得脑袋大,肚子也鼓胀,可四肢却瘦如细竹。
朱以海把糖塞进丫头的嘴里,可能是这糖太甜,这个小小年纪吃尽了人间苦的丫头,从没尝过这味道,也不由的吸引住,哭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收尸队把那妇人带走了,朱以海带着孩子送了一程,最后从妇人身上取下一支木钗,留给孩子做最后的纪念。
丫头吃完了那颗糖,也哭累了,最后手里紧握着母亲的木钗,在朱以海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皇爷,这丫头交给奴婢吧,奴婢送去孤儿营。”
这时,那丫头睡中惊了一下,哭了几声,然后把朱以海抓的更紧了。
“算了,这丫头就留下吧。”
“皇爷,她太脏了,头发里都有虱子在爬,身上肯定还有跳蚤,太不干净,说不定还可能带着病。”
朱以海摆手,“这都是朕的子民,她们如此可怜,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今天碰上了,那都是缘,就留下吧,等她醒来,给她洗澡杀虫,以后就由朕来抚养,朕收她做养女。”
刘朝看着这个小孤儿,一点也不可爱,就跟个可怜的野猫似的,可皇帝的话让他触动,想他当年就是一个孤儿,差点冻死在寒冬的夜晚,后来是王府的老太监遇到并收养了他。
“皇爷真是仁君。”
“用不着说那些,身处这个烂透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应多怀一些慈悲怜悯的,总得让这黑暗的世界,有一丝希望的亮光的。”
刘朝很感动,然后提出是从孤儿营里,收留一些男孤儿,然后等养壮些,便阉了为小宦官?
“他们已经够悲惨可怜了,哪能再给他们一刀?”
“皇爷,正因为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割一刀能入宫里,其实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起码不用再担心温饱,不用担心明天。”
这话让朱以海很受触动,从小阉割掉居然还成了仁慈,这狗日的世道啊。
“从今日起,以后不许再阉割这些可怜的孤儿了,”
“今后宫中若要用人,只能从罪犯、敌俘等后人中阉割,得严格审核。”
小丫头突然又哭了起来,朱以海抱着她轻轻的拍着,慢慢的她又睡着了。
“真是个懂事的丫头,”朱以海对刘朝道,“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孤儿营挑个男孩收养,将来也可以给你传承香火,甚至老了给你尽孝服侍。”
“谢皇爷。”
“这狗日的世道,能多活一个就多活一个吧。朕要拟道旨,号召朝廷官吏将士们,有条件都鼓励领养一个孤儿,
户部甚至可以考虑,是不是立一个专账,对这些孤儿的领养家庭,每年发一笔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