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张以舟回答不了骆羌,他被飘起的灰烬呛得驼起背,咳出血。
骆羌用左手持枪,高呼道:“大丈夫宁死战,不可屈降!众将士,请与我,杀敌卫国,告慰英灵!”他自山峰向下俯冲,冲入火海,杀向千军万马。
一包火药向他投来,三支箭矢同时从骆羌身后射出,将那火药崩在了半空中。被围猎的人们仿佛丧失了理智,他们放弃躲藏,放弃防御,视死如归冲下山。
无数人死在火海里,也有无数人踏过了火海,如恶鬼爬出山门。
于此同时,山脚下忽然撑起一顶黑金旗帜,有人高喊着,似回应骆羌,“昭翎军童述颐,愿随将军降敌!”
“修州任长宜!愿随将军降敌!”
“巡防营方渝斯,愿随将军降敌!”
“望城包昀,愿随将军降敌!”
千人、百人,军队、民兵……一股一股的队伍从各城涌向云外天,他们相比魏远的大军,依然是螳臂当车,但没有一人退缩。
背叛与诡计翻覆倾轧的史书上,依然有忠义礼信的立足之地。这是千疮百孔的土地始终让前人与来者感喟涕零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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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燎原,持续不灭,战事也始终未歇。源源不断的支援从四方赶来,但每一支都是各方勉力挤压出来的兵力,难以对魏远造成根本上的打击。
魏远对山脚下的支援采取防御措施,对山上的人则猛力压制。他们一定要张以舟与骆羌这些人死在这里。
张以舟那柄大弓已经崩断了弦,箭囊里也没有一支箭了。
山下想办法送上来一些水囊,骆羌打开一只,从头顶往下浇,将被烧焦的眉毛、头发都冲了出来。“以舟……”他胸口费力鼓动着,面上却在笑,“答应我,下山之后,别管这人间事了。好好活下去。”语罢,他吹起一声口哨,哨声在山谷间回荡。山下立即有了另外多声口哨作为回应。
骆羌拔起立在地上的长枪,朝天一挑,尚且还活着的将士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要做最后的突围。成,则生。不成,也无憾。
骆羌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横穿火线,杀向魏远逼近的步兵方针。全兴背着那杠残破的军旗,追上了骆羌。再后面,已经辨不清模样的人前赴后继。
骆羌挥起穿云枪,直刺敌方大将。巩丹侧身躲了过去,反身扣动弓弩。对着骆羌发出数箭,骆羌肩上被刺穿,停滞的一瞬给了巩丹接近的机会。他挥刀扑前,压住了骆羌。
骆羌一口血喷在他脸上,随即用头硬磕过去。可他叩了个空——一根弓弦勒住了巩丹的脖子,他背后那双鲜血淋漓的手猛然收力,巩丹一瞬间便从窒息到断头。
骆羌得了救,却怒不可遏,“张以舟!你到后边去!”
“将军,没有这样的道理。”张以舟捡起巩丹手里的刀,与众将一般冲锋陷阵。他的计谋已经失效,但他还能肉搏,能死战。
骆羌劝阻无用,只得让他去。与万千将士同归,也未尝不是好去处。
他们这次冲锋没有任何保留,魏远见状,亦是全力一击。
越来越多人倒下去,骆羌眼看着追随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青山埋骨。“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骆羌嘶吼着,痛哭着,进入战争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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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他们失去了多少人,也记不得时间了。魏远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山脚下的人已经收不到山上的信号。童述颐几乎要疯了,他杀了传旨太监赶来,不该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背起十把刀,要再一次冲击魏远的防线。
“童将军!”方渝斯拉住童述颐的马,他指向他们身后,嘶哑道,“昭郢!是昭郢的援军来了!”
远方的松涛仿佛如海浪般,涌动,奔流。当声音靠近了,人们才能看见是万匹奔马踏地而来。为首的白驹上,高扬着巨大的云焰旗帜。其云焰之盛,唯有雍梁王师可使用。
白驹如雷霆万钧,顷刻之间便碾轧至面前。马背上的银甲将领从童述颐等人面前掠过,众人不约而同,上马追在大旗背后。
愤怒的浪涛平地卷席,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将一切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