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可麻烦了。”贺知漾踢了踢方渝斯的屁股,让他让个位置出来。她往张以舟对面一坐,伸勺下锅捞面疙瘩。一边吃一边道:“永昶王落魏远手里。这会投鼠忌器,难搞。”
贺砚在贺知漾后头,小媳妇似得嘀咕,“就不能换个太子爷?”
“你倒是敢想。”贺知漾腾出手朝着他的脑袋扣了一巴掌,目光却是移到张以舟身上。她在提醒张以舟,如今状况不明,伤了死了王太子,也不是没可能,做好准备吧。
方渝斯站在角落里,插空道:“王上儿子虽多,永昶王却是唯一可担大梁的好王爷。若非王爷这些年苦心经营,我们可能会是赌桌上第一个离场的。”
“那你有办法全须全尾地把人给救了?”贺知漾挑眉问道。
方渝斯呛住了。
他原本在顷海湾防线上,因上北支援,他得以带三千兵马回来,与龙霆虎兵汇合。让他攻城,他二话不说便上了,可让他想办法救永昶王,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魏远当然清楚永昶王的重要性,他们捉了永昶王,第一件事便是全城通告。要所有人都知道永昶王在他们手上,动摇雍梁的军心,让援兵有所顾忌。
张以舟端坐在火堆旁,转着扳指沉默不语。
这事,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办。魏远擒着永昶王,哪怕龙霆虎兵把他们击退了,他们撤的时候,一刀抹了永昶王,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死亡多公正啊,管你平民百姓还是王宫贵族,人命都是这么脆。手起刀落,一样碗大的疤。贺知漾奚落地笑笑,搁了筷子,起身对着方渝斯的屁股又是一脚,“虽然没什么用,但来都来了,准备开战吧。”
“是!将军。”
贺知漾走后,众人见张以舟没有别的指示,便也各自做事去了。张以舟独自坐在篝火旁,寂寂地,被夜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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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北,日阳湾。
高怀熹刚刚走下战场,就撞见蓬头垢面的某人,拿着雍梁的令牌说要见淮清王。
“何人喧哗?淮清王没空……”高怀熹擦着刀上血,侧身对上一双那熟悉的眼睛,“小齐?你来这做什么?”高怀熹抓着她的胳膊,提进军帐里,“洗把脸,搞成这副样子,张以舟怎么待你的?”
“这不重要。”齐蔚着急地将张以舟的金印亮出,“我是来送信的!”
高怀熹不急不缓地从壶里倒了热水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齐蔚洗脸要紧,“那你一边洗,一边说说是什么信。”
“一个口信。张大人说,魏远此次进攻昭郢,真实目的是上北!”
“嗯。”高怀熹淡淡的,把齐蔚的手按进盆里,非要她挫干净。
齐蔚看着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你们早就知道了?”
高怀熹对她能猜到,也并不意外,“对,王祖父料事如神。他在魏远从日阳湾转道时,便清楚魏远想做什么了。”
“可是魏远怎么敢对你们下手?”齐蔚不解,“哪怕举国之力讨伐,魏远也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更何况有七万军队都在昭郢。他们怎么算计到这一步?”
“洗脸。”高怀熹换了一盆水,漫不经心道,“很简单,皓临出了内鬼。在魏远看来,雍梁军政被永昶王和张以舟牢牢把控在手里,反而不容易灭。哪怕打下了昭郢,有龙霆虎兵在,也能被雍梁拿回去。所以他们打昭郢,并不是打算盘踞,而是发一笔横财便走,关键目的其实是把我从皓临引开,好对王祖父下手。”
“既然你都清楚了,你怎么还来这?”齐蔚急匆匆就水抹了两把脸,污泥化开从她额头上滴滴答答落下,但她全然没心思管,“内鬼是蛰伏在你们的军政上?这也太危险了!”
高怀熹取了一件绵绸薄衣给她擦脸,淡淡道:“四十多年前,上北四王争位之后,王祖父对军政一直把控很严。民间不是老在猜上北十三卫的大将军是谁吗?其实就是王祖父。十三卫百万雄兵,是王祖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而魏远居然敢在这里动手脚,挑战王祖父的权威。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做了。所以,王祖父不要我留下,他翘首以待,要亲自手刃内鬼。”
哦,张以舟担心了半天的事情,在高致晟眼里,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的把戏。
“可是……”齐蔚老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说有什么事情让人寒毛竖起,“微白,虽然你们早有准备,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其实不用考虑。或许你也感觉得到,不同于其它几国,数十年间权力多次交替。在上北,权力几乎完全集中在我王祖父手里。而王祖父执政四十四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他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已经预备好了应对所有结果。他一步步修正了上北的弊政,把上北带入了鼎盛时代。王祖父不会错的。”高怀熹指着齐蔚的脸颊,调转了话题,“你眼袋泛黑,脸上都是划痕,发上也沾满了蒺藜,是没日没夜,翻山越岭过来的?”
“我着急给你带信。”齐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