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入城了。推着张以舟的人,变成了一个身着银白锁子甲的男人。这一身铠甲由成千上万颗细小的铁环连接而成,要紧处又覆铁片,如此一来,既保证了穿戴时的灵活,又加强了锁子甲对弓箭的防御。
有意思的是,锁子甲上还挂着珠玉环佩,腰带甚至也是精心绣了金丝的。这套甲胄仿佛不是用于作战,而是作为一件富丽堂皇的藏品,搬到沉鹄关内,以彰显上北国力。
大抵只有纨绔子弟会打造这样一件充斥着多余物件的甲胄,但此时正穿着这一身的,分明是个武功高手。他一步步走得很快,但步子却十分轻,几乎不发出响动。他单手推着张以舟的轮椅,轻快地说着话。张以舟也时不时与他说些雅趣,两人兄弟似得,开怀谈天。
等他们从齐蔚面前经过,齐蔚终于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他硬挺的鼻骨和下颚线,当真与张以舟有三分相似。再细看,却与齐蔚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更加相近。
齐蔚几乎要叫出那个朋友的名字。她攥着马辔,握得越来越紧,以至于小温骊跺着马蹄,发出了沉重的鼻息。
上北军队入城后,将领们便进了将军帐商议事务。
原先商议大小事务,张以舟都会带上齐蔚,让她旁听,可这次,张以舟没有喊她去。贺知漾从齐蔚身边路过时,还挤兑道:“怎么不来听课了?要不要本将军顺你进去?”
等齐蔚放下面子说要,贺知漾又提条件,让齐蔚来做她的跟班。这可就是卖身的意思了,齐蔚万万不能答应。
于是这会,齐蔚一边跟着平荻练枪术,一边时不时向着将军帐张望。
平荻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举起刀鞘,道:“心浮气躁,当罚。”
齐蔚摸了摸耳朵,自觉将手心伸了出去。“啪啪”两声,齐蔚疼得跺脚,原地跳了两下,才吹着手,继续舞枪。
平荻已经从每日教她,变成了三天上一次课。齐蔚本该珍惜着机会,好好学,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想那张侧脸。全兴迅速与上北国的前锋拉起了家常,为齐蔚打听到,那个锁子甲男人是上北的淮清王,上北国君最看重的孙儿,年方二十又三,已有家室。
“但以头儿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强夺,上位后,你就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女人。”全兴怂恿道,“我们也跟着沾光。”
沾个鬼的光。齐蔚旋枪挡下平荻射来的箭矢,愤愤地想,要真是冉微白,齐蔚非得打爆他的头。齐蔚从未问过冉微白的家世,反倒是冉微白常常吹,他家里是书香世家,深受泉州百姓的尊崇。家中有雅苑多座,良田百亩,任他怎么挥霍都行。还直说哪日要带齐蔚见见世面,陶冶她的情操。
若他真是苦心孤诣地瞒着齐蔚……齐蔚除了揍他一顿,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她气愤地练了一个时辰,直到肚子里空得直叫,她才想起到饭点了。平荻早已招呼不打便离开了,留她一个人,不知时候。
她擦干净花枪,再看一眼将军帐,里面的人都散了。齐蔚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去找那个淮清王,万一是她多心了,那就很难收场了。于是满腹困惑只好先按下,去解决饥饿才是正事。
她独自背上枪,从营地缝隙间抄近路,走去伙头营。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齐蔚一瞬间寒毛倒竖,想起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杀手。她带动整个后背,一记下勾拳挥出,精准地打中了阴影里的人。再往回收拳,肘部沿着回路,撞击对方。但这次她错失了机会,对方粗暴地将她拉扯进阴影中,并且钳制住了她拔枪的左手。
齐蔚本走在太阳下,阴影罩上眼,令她有一瞬间的失措。对方趁着这须臾,手掌捂上了她的脸颊。
那只手在她脸上搓动,齐蔚脚底发力,将对方横扫。两人摔倒在地时,对方终于出了声:“小齐?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