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石头碉堡。今夜,碉堡内四处张灯挂彩,远远便能看见烟火一簇簇烧在碉堡上头。那里边的人们一定围着篝火在庆祝新年,哪怕结仇的汉子们在酒宴上撞见,都要互道一声喜庆。
腰间挂弯刀的年轻人遥望着灯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脚步一顿,贴着戈壁阴影往另一个方向去。他最终还是放弃前往“挽月山庄”,哪怕挽月夫人答应护送他回关内,但,他凭什么相信挽月?
他屏息疾跑,祈求能在冻僵之前,抵达沙鬼域深处。那是万里钱庄的地盘,没有他们的许可,无人能在城内动刀。
他已经跑了许久,几乎疲惫不堪,但他丝毫不敢停步或是松懈。他尚未甩干净紧追不舍的两条尾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风沙卷地,年轻人抬头观望浩瀚的星辰,试图靠天辨别方向。一道云翳忽然罩住了漫天闪烁,年轻人一惊,在瞬息间滑地贴行,凭借无数次的训练记忆,躲开了从天而降的一刀。
这次,他们居然派出了教主座下最凶残的鹰犬,只为杀他这个叛徒。
年轻人拔出弯刀,目光与刀锋汇成一线,他要在滚滚黄沙中,找到鹰犬的真身。他几乎没有胜算,但他必须一试,总好过被车裂,死后还要悬挂示众。
一阵寒风呼啸,将沙土吹得愈发高扬。年轻人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一闪而失的脚印。他咬着牙关,奋力挥刀劈去,却在下一刻,刀锋走空,他整个人失重掉了下去——这是石壁边缘。
终究是回不去了?他绝望地松了刀,可迎接他的不是粉身碎骨,而是数段绳索。
求生的意志令他拽紧了绳,下落的的冲击中,他的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绳索几乎嵌进骨头里。可他不敢松手,他想回家。
“让那小子上来。”一道女音传出,年轻人紧接着便被人从下托着,送入了一处乱石堆积的裂隙里。
他尚未适应光线,娇小玲珑的女人便走到了他面前。女人一脚踩在他的肋骨上,蹲下身,割开了他左右肩的衣袖。
原来他们也是为着那个秘密来的。年轻人死死地握紧拳。
女人看清他左肩上的弦月后,冷哼一声,踢在他的手腕间,将他准备用来自尽的刀刃踢了出去。随后,那女人扔了一个包袱给年轻人,便坐回了篝火旁,再没理过他。
那包袱里都是疗伤药。年轻人爬到壁角,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警惕地处理伤口。他想走,但这个女人和她随行的三个玄衣男人,似乎料定了他不敢出去,连看守都懒地看。他们围着篝火,分食肉干和水,偶尔悄声谈论什么。
年轻人透过缝隙,漠然观望着外面。沙漠里只有风和沙的踪迹,但年轻人知道,追杀他的两派人还在找寻着他。他为了逃出教派,引火烧身,却最终失了控。那个重金买通的沙漠行商已经被教派杀了,年轻人现下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教派里的人,从未教过他如何独自离开沙漠。
他不该假扮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为了银子跟着教派走。他不知道宝藏在何处,也从未见过那蓬莱仙境般的富贵人间。他只想换一两银子,给弟弟治病。现在,他想活着回去,看看弟弟。
“喂。”那个女人突然叫道。
年轻人回过头,一块牛肉干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几个黑衣人无声地笑了,其中一个给年轻人递了一壶酒。
“漂亮女人都脾气不好,别惹她。”黑衣人说着,目光移向缝隙处,他们同时看见了远处闪闪灭灭的烟花。
“过年了。”女人说。这里不是家乡,但他们心里有着同样热闹的新年。
“郭夏。”年轻人突然说,“我是郭夏,家在雍梁涵州,我从未去过乐京,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一口气道。出乎意料的,那群人似乎并不意外。
女人冷漠的眼神有了变化,她充满怜悯地说:“傻孩子,连星象都看不明白,你以为自己冒充得了谁呢?你只是复国教派给出的标靶罢了。”
闻言,郭夏惨白的脸色更添寒意——原来他的伪装早就被识破了,教派将计就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