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叫神明也厌烦。于是又跪下去,道:“不敢惊扰朱雀大人,但求大人保佑我的家人和张以舟平平安安……”
等她重复好几遍,睁眼,日头已经移走了,金光也消失不见。齐蔚按着膝盖,忽感自己有些可笑,竟到了什么都迫不及待地求上一求的地步。
她平日虽去寺庙上上香,但大多是跟着爹走个过场罢了,谈不上诚心。想来以前的她还是太顺遂,以为一切都能靠双手获得。直到碰上孤注一掷,也无能为力之事,她才对时局与命数产生敬畏,意识到自己不过沧海一粟。她无力掌控生死,到头来只能祈求六合之外的神佛。
她自嘲地笑笑,又想,要不还是请几个法师来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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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张以舟起烧、退烧反复数日后,终于在齐蔚请人跳大神之前,恢复了意识。
“以舟,这是几?快告诉我。”骆羌在床前晃着手掌,急问。
张以舟没有答,只是微微扭开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骆羌见状,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没病糊涂。”他退一步,给朱廷和空出位置。
朱廷和俯身,道:“以舟,你熬过鬼门关了……没事,你歇着,无需开口。镇远将军邹偕已经率部与上北汇合了,联同打压魏远国。哪怕暂时拿不回顷海湾,魏远至少也打不进来。南都暂且无事发生,朝中准备年终祭典,亦无大事。不必担心。”他拍了拍张以舟的肩,起身问周大夫,“如何?可是渡过了危机时?”
周大夫诊完脉,将张以舟的手放回被子里,回禀道:“王爷,公子身子骨的确是熬过这阵了,但还算不得平安……”
朱廷和道:“明白,好好过了这个年再说。”他抬头撇了一眼屋外闻讯而来的一众官员,道,“外边那些,都避了,别让他们打搅以舟。对了,以舟的腿呢?能否痊愈?”
周大夫看了看张以舟,道:“暂时可能无法行走,还得坐轮椅……”
“我让宫匠为以舟打造,”朱廷和利落道,“还请神医尽心尽力,无论是缺人还是缺药,尽管提,切勿有任何顾虑。”
“替公子多谢王爷。”
“不必。”朱廷和道,“举国之力也是应当的。”他又对张以舟说了一会话,才起身离开,走时,将外边的朝臣全带离了。
接着骆羌跟张以舟说了军营里的事情,平荻将各地发回的消息简要念给张以舟听,而张伯同张以舟禀告了府里近些天的事。他们说完,伫在床前看着张以舟,或等着他的高见,或准备接吩咐。然而张以舟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却还看着他们。
“公子想说什么?”张伯弯腰凑近了听。
闻启在一旁,忽然道:“齐小姐在廊上等着……”
“对了!”骆羌猛一拍手,“齐丫头一直守着你,这会在外头哭呢。”
“我没哭……”齐蔚闷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众人回头,见她搓着衣带,正站屏风后。
骆羌一扫眼,这重雅致而不重大小的卧房里,站了四五个男人外加几个药童,根本挤不进人了。他赶忙提步,率先出去了。其他人见着他的眼色,跟着他鱼贯离开。
齐蔚几步进来,扶住张以舟,“你不用起身,先不说话。”
她用手帕沾上热水,润了润张以舟惨灰的唇,再用小勺喂他喝了几口清神的汤药,这才准允道:“行了,可以说话了。”
张以舟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指,问:“为什么没有回家?”
齐蔚道:“首先,你糊涂了,我早就同你说好了,我们今年一起过年,我带你去看灯会,拜菩萨。”
“哦……”张以舟慢吞吞地想了想,“前面的说好了,后面的没有说好。”
“那你是不愿意跟我去吗?”
“愿意。”张以舟很快脱口道,快得连他自己都愣了愣。他挪开一点点目光,“然后呢?”
齐蔚忍着不嘲他,反手包住他的手指,“然后,倘若你真要让我回家,就应当快些叫闻启送我走,而不是一边急切地拉着我,一边问我怎么还不走。鉴于你病糊涂了,我认为你真正的想法,其实是希望我留下来,陪你过年。是不是?”
“不是……”
“那你把手松开。”
“是你握着我……”
“但你动手在前,不能怪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