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力点失去平衡,原本架好的高粱棚摇摇晃晃,似是立马要坍塌,阿黎心言完了,忍住疼痛伸手按住,可这时她身边却多了双手。
阿黎转过头,却见是方才拎住殷娘子后颈的黄嫂,对方眼窝深陷,眼尾处讲话便有厚重的鱼尾纹,面容饥黄,骨瘦如柴。
阿黎想到方才黄嫂与殷娘子对峙的模样,脊背一凉。
她真真担心怀安府中所有人对自己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那顺利赚钱离开这里也太难了。
“姑娘没事吧?”妇人道。
阿黎愣怔,随即摇摇头,眼底有些迷茫。
嗯?没骂她?
许是妇人看透了阿黎的眼神,她将高粱杆先扶起来,稳稳地扎起,确认牢固后才说:“我是肃郎君的乳娘,你可以叫我黄嫂。”
阿黎缓缓昂起头,她的目光顺着那只生满老茧的手,随后看见妇人左胳膊的衣襟空空荡荡的,寒风将其吹得轻微晃悠。
“姑娘不进屋子里,仔细给冻坏了。”
阿黎下意识将自己长满冻疮的手背在身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她仍旧对黄嫂有些害怕,声音闷闷的:“没事的黄嫂,高粱棚子搭好,菜园子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我先走了。”
阿黎别过脸,系统说过,怀安王府的人都不喜欢她。
可她又悄悄瞧了黄嫂一眼,却觉得对方有些面善,像极了末世厨娘团里的黄丽娟婶子。
“等等。”黄嫂叫住她,阿黎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吓得直打哆嗦,却感觉自己手里突然多了个热乎乎的东西。
她的脚步顿住,目光落在手里的酸菜包上。
白面揉团,褶皱均匀分布在冒尖顶上,捏折处因内馅儿过多有些溢出,不过酸菜香与面香混在一块,堪堪牵动味觉。
阿黎穿书来时除了那半碗辣的红糖水外,便再没吃过东西,她咽了咽口说,直愣愣地盯着酸菜包。
她没忍住轻咬了一口,酸味立马侵入味觉,虽说这酸味过于浓烈的,但阿黎没在意,她对自己的吃食向来没有太高要求。
阿黎眼底放光:“好好吃!”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当对上黄嫂略带笑意的眸子时,方才的恐惧消失得干干净净。
阿黎想要说话表示对黄嫂的感激,可嘴里塞满了酸菜包,支吾半天没说出个字,五官别扭,只有那双眼睛完成月牙状,逗得黄嫂噗嗤笑了出来。
“傻姑娘,别噎着了,黄嫂晓得你要说什么。”她将阿黎扶起来,却见阿黎比她矮了生生半个脑袋,笑容凝固在嘴边,随即便是眉头拧成团,皱纹在额中泛起。
黄嫂心疼道:“又瘦又小,先前得是遭了什么罪喔。”
阿黎其实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罪,自己在末世时比现在更瘦更小,倒是黄嫂没了条胳膊,阿黎都没来得及关心她,只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但是她没打算问,怕戳了黄嫂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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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肃的黑发用木簪松松束上,约莫二十的儿郎跨上马背,眉宇间似是添上一年前战场上的英姿。
“先前总是寻不到由头弄走那个殷娘子,赵阿黎这回算是立了功,除了郎君的心头大患。”
李忠良帮姜肃整理好书册递上去,恭敬地作揖。
他又试探地问道:“郎君为何没顺道将赵阿黎弄走?”
姜肃眼底微沉,他摸了摸青鬃马的毛,若有所思道:“殷娘子是景宁王安插在我这里的暗探,赵阿黎是麦国的奸细,正所谓外敌易挡家贼难防,先把景宁王的人清理出去,赵阿黎对我们还有用,先不着急。”
“对了,今儿吃酸菜猪肉水饺,跟黄嫂说说去,做好叫赵阿黎给我送来。”
“遵命郎君。”
李忠良缓缓退下去,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摸摸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转过头问姜肃道:“郎君,你是不是舍不得阿黎姑娘了?”
姜肃愣怔,立马反驳道:“胡说八道。”
“我不过是利用赵阿黎把菜种好,之后还是会再寻由头把她轰出去。”
“李忠良,管好你的嘴!”
“得嘞郎君。”
李忠良看着姜肃的背影,突然憋笑起来,他只觉着自家郎君似是变了个模样,先前巴不得把赵阿黎送出去,如今给他了个机会,却还把人留着。
看来昨晚赵阿黎做得还挺不错。
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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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见阳,澈空如洗,阿黎算算现在得是着手午膳的时间,她对黄嫂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
可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传来,阿黎心底警铃大作,她猛地转过身去,却见黄嫂猛然闪身到她跟前,直接出手抓住一把铁片。
定睛一看,阿黎瞳孔骤缩。
那是把生锈的菜刀。
“赵阿黎,你真该死啊!”
殷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