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各人心中怀着各自的心思，悠然漫步或步履匆匆地在砖石砌成的古老道路上行走。
“先生，您要去哪？”
响亮的声音在街道角落响起，把督查沙威的心神拉回到体内，他发现自己正面向往圣殿老街去的岔路上，似乎正要向前而去。
“今天的轮巡路线不在那边啊，先生？”皮埃尔奇怪地看着他的导师，转而一副了然的神情：“说起来，您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访嘛。”
一丝尴尬的神色匆匆略过粗犷的方脸，沙威转身走回日常的巡视路线，闭了两秒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到往日的冷静：“别瞎说，我只是走了个神而已。”
都已经知道艾潘妮在巴黎一个多月了，这俩人还是没啥实质性进展啊！青年巡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在外衣兜里紧跟在他的上级身后。
两个人的个子差不多，皮埃尔青春期高速长个，可惜在距离沙威头顶仅仅半英寸的位置停了下来。不过即使没能达成超越长辈的梦想，他的个子在街头普通人里，已然可以算高个了。在路人眼里，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走在一起，足够对周边宵小形成巨额震慑。
“说起来，先生，这周日我要出门，已经跟维多克换了班。”
沙威闻言转头看向卷毛青年，眼里全是疑惑：“你要干嘛？”
“当然是约会！”皮埃尔骄傲地仰起头，红红的鼻尖快翘到天上去了：“我要和苏珊一起去圣克鲁玩！”
“你小子什么时候——”
“在通信里约好的，”皮埃尔双手依然插在兜里，斜着眼盯着导师，话里有话地说道：“就在某人踌躇不前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努力的！”
沙威听得出青年话语里的讽刺，但罕见地没有说教回去，只狠狠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巡视。走过两道街后，皮埃尔像是想起了什么，窜到沙威身边，摆出一副赔笑的面孔：“那个，先生啊……您的绸子高顶帽和那双小牛皮短靴子借我用用呗？”
“为什么？你没有出门穿的鞋和帽子吗？”
“有，但是您的帽子比我的好，靴子也是，我已经跟路易借了他的珠饰怀表——哎，反正人生第一次约会，您不得支援支援？”
沙威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的学徒，训斥道：“弄虚作假要不得，苏珊又不是乡下姑娘，她什么没见过？你这次打肿脸充胖子，以后再约会怎么办？”
“好吧好吧，帽子鞋不借就算了。”皮埃尔撇撇嘴，把手伸到中年警官面前：“那——借我点法郎吧，去约会总得吃喝玩乐，这个月手头紧……”
“你什么时候手头不紧？！每个月薪水都花哪里去了？”
“买衣服啊，寄信啊，跟同事聚餐喝酒喝咖啡，求人跟你换班总得请客什么的，全都需要花钱。”皮埃尔说得理直气壮：“您又不出去社交，当然不知道现在法郎多不经花……唉，算了，我去找艾潘妮大姐借点，她在苏珊信里说过有困难就去找她——”
“给我站住！”高大的中年督查眉头皱成一团，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两丛灰色髯须随着腮角肌肉抽搐而颤动：“……你要借多少？”
——
年轻人的世界总是绚丽多彩。周日清早，一身崭新短燕尾服的黑色卷发青年，戴着丝绸制高顶礼帽，脚穿后跟嵌小钢片的短统牛皮靴，怀揣着从导师钱包里抠出来的三十多法郎，在圣殿老街某个公寓门口接到了优雅的金发淑女，两人光鲜亮丽、快快乐乐地乘上公共马车，向着市郊而去。
沙威站在远处街角的阴影里，莫名地有点羡慕他的学徒——如皮埃尔所说，在意之人近在咫尺，他却踌躇不前，只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
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胆小怯懦，事实上正相反：沙威从来都是个谨慎稳重的人。他虽然给艾潘妮去信请求机会，但她从未给过他回复，既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这状况让沙威裹足不前，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推进，只能在查到她的住址后，站在很远的地方观望。偶尔能看到的艾潘妮出门或者回家的身影，总能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我到底在做什么，像个可耻的跟踪狂一样？
沙威试图用警察和密探的本职工作说服自己，但遭到了失败：他没法接受把这一套用在艾潘妮身上。也许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彻底无法把她当成怀疑对象，也不会再去在意她以往的历史——只要现在她人在这里，能够被他看见，就好了……
他现在已经能在心里默写艾潘妮的日常生活：平时出席圣日耳曼区的各种时尚沙龙，跟各路淑女夫人在酒店阳台上吃饭喝茶，晚上有时带着苏珊去参加舞会——看来皮埃尔还真是个明白人，深知抓紧行动的重要性。
和很多享受丰厚年金的有闲阶级一样，艾潘妮也热爱散步。她每星期都会和苏珊一起，到植被丰茂的卢森堡公园散步，或者到巴比伦街附近逛街，一去就是大半天。女人在这方面脚力不俗，在街区或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