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教授身后埋头走回位于地窖的办公室。此地于我,已经宛若一个“窝”。
这不仅体现在身处此地的安全感上,也体现在——乱糟糟如一个鸟窝这个问题上。
我正在用的资料,准备要看的资料,教授和导师找给我的需要我补课的资料,都堆在这1.5平方的桌面上。它们杂七杂八的在我面前堆成了一个U形。至于为什么中间有个低谷,那是因为我的桌子正对着一扇圆窗,可以看到魔法变幻出的湖景及月光。我舍不得把它挡住。
出于对我工作方式以及个人边界感的尊重,教授并没对我办公桌的乱糟糟置喙什么,只是要求我不得把这种杂乱蔓延到书桌以外的位置。以及他偶尔的会讽刺一句,往往类似于,“去你的巢穴里看看是不是拉下了什么东西。”
而我在此地的办公椅,也从刚开学时一张没有靠背的实验室板凳,逐渐升级为带滑轮的人体工程学椅。我可以放平了椅子在此处小憩,也能脚一蹬就直接滑到书架边去核对文献。
此刻,我的椅子上放了一个包裹,这应该就是教授说的,是妈妈飞路给我的毯子。
挂在办公室门口的外袍上淌落的雨滴尚未渗入地毯,就已经被辛劳的小精灵收走打理,在我从办公室门口走到座位的这短短几秒钟里,负责餐食的leaf也已经把热果汁和晚餐送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我感觉到小精灵来了一下又走了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
教授隔着整个办公室,站在他自己的书桌那一端。此刻他也正看着我,指了指我们中间的客厅,“吃饭。”
“就来。”
我放下手里的记录本,有些心急的拆开包裹的一角看了看,这是熟悉的圣芒戈后勤供应链同款的毛毯,妈妈替我选了一个奶茶色。摸起来格外温软。
“突然不想把毯子带回宿舍了,留在这里晚上可以盖。”我拿起刀叉,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这句话对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是否有点冒犯。
“你还是少熬夜,尽量回宿舍休息。”教授果然皱了皱眉,“随你。拉文克劳现在都住单人间,我把你放回宿舍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场更加不受管束的通宵达旦,反正你也不止一次在沙发上过夜。只要你觉得在这里还算方便,我便没有意见。”
小秘密被拆穿,我嘿嘿笑了一下,埋头吃饭。只要在宿舍里整理植物科学画的稿件,我的确一个不小心就会画个通宵,直到朝阳刺眼才停笔。
疲惫了一整个白天,我们有些沉默的吃完了晚餐。只在餐后交换了一下今日的研究进展。我汇报了一下植物的情况,然后便回到书桌边做数据整理及样本登记。
固定完今日采摘的六十个样本之后,时钟已经敲过了八点。样本的数据分析还是要趁新鲜做,以免产生不可预估的误差。我洗了手,漂浮着样本去实验室。教授似乎也批完了学生作业,换了一套工作袍跟了进来。
他挥了挥魔杖打乱了样本顺序,又从中随机抽取了三十份,开始了流程式的检验工作。我则拿着剩下的部分完成同样的工作。等这一轮检验结束,我们还要交换样本进行背靠背核对,以减少误差。在工作的时候我们都很少说话,我偶尔需要教授帮忙递送什么不能用魔法漂浮的东西时,往往手还没来得及抬起,就见他已经顺手帮我摆在了桌边。教授也常常不需要开口与我核对反应参数,我总能在他开口前刚好完成验算,顺手把记录纸给他递到眼前。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年里我与教授的相处时间,已经超过了最近五年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的总和。妈妈教会我的所有工作习惯及操作技巧,都在教授身边得到了巩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的确是''师出同门''。
检验工作和熬药不一样,允许有一些背景声音存在。我工作的时候喜欢来一点白噪音,教授喜欢小提琴协奏曲更多一些,我们便常常在帕格尼尼的独奏及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的陪伴下誊写最终结果。
我常在完成一场检验工作后,就地闭眼休息四十分钟。然后再爬起来做其他工作。半梦半醒的时候,小提琴协奏曲往往渐轻,而雨滴及悠悠山泉的白噪音则渐起,把人哄得心安。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默契。
这一天是周五,我放恣于明日没有什么特殊安排,一直在斯内普教授的实验室呆到接近宵禁才慢悠悠的往拉文克劳塔楼走去。我彻底忘记了今天是弗立维教授和麦格教授值夜班,走到三楼回廊时,见到两位教授在楼梯中庭站着闲聊。
我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普林斯小姐,那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麦格教授叫住了我。
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我却有种类似不务正业被发现的尴尬,“在实验室忙着忘了看时间。”
“下个月考试的议程和考场安排我已经给你发了个邮件,”弗立维教授从麦格教授身侧探出头,叮嘱了我几句,“到时候要记得来。”
我颜面上笑着答应了,脑子里直接嗡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