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袭人,寒气升起。时间仿佛停滞不前,总也不见天亮。无穷无尽的浓雾越累越厚,除了紧盯面前这座高楼,再无他法。我就地坐下,心情渐渐烦躁难耐。
“能不能上楼去叫醒她啊?”
“当然不能,现在她正陷入深度睡眠,不能出来活动。你上去惊醒她,这梦还做不做了?”林巢在我身旁坐下,顺手掏出一把炒得喷香的葵花籽。
“我不吃这个,废牙!”
“做梦呢,废什么牙!”
“那也不行,万一梦里磨牙呢。”
他嗤笑一声,自顾自嗑着瓜子,叹道:“亏得我特地从车上带下来给你的,真不领情。”
“从车上带下来的东西在别人梦里也能用吗?对了,你那个桃木棒哪里弄来的?”
“自然是花钱买的,你以为天上掉下来的啊?”
“你这人!大学念的是杠精专业吗?说话这么冲!”
“那你猜错了,我学的是数学!”
“真的?好巧,我也是……”我吃了一惊,当年专业调剂去了数学专业,导致我毕业后一度找不到工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见跟我一样的冤大头,“你学得好吗?是学霸吗?”
“那肯定啊,妥妥的!从来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
他嘿嘿直笑,瓜子皮乱飞一通。见奥一靠在路灯杆子上动也不动,他凑近我耳边说:“看他,就知道装深沉。”
我捂嘴偷笑,问道:“那他呢,学的啥专业?耍酷专业户?”
谁知林巢呆了一呆,止住笑,拍拍我的头,说:“他啊,是故意装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际上只是……”
“别扯上我。”奥一送上两枚白眼后,又继续盯着楼上那扇亮着微光的窗户。
“哎,对了,阿U你性格这样好玩,现实生活里人缘应该很好吧。有没有人追求你啊?”林巢斜眼瞟着奥一,脸上笑容猥琐。
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提问,我无声地使出带杀气的眼神,叹道:“那可比不过你,长着一张好脸!”
“你也不差啊!”
“你知不知道,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种违心的话很容易被打成残废!”
“你太不自信了,要知道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屈指可数。”
“少来,我宁愿选好看的皮囊。假装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只是我们这种人的无奈之举。”
“不会吧,难道你一直在假装?”
“只要我有意识,就会习惯性伪装。你也看到我的梦了,又可怕又阴暗,跟我这样的人长时间相处,只会想逃得远远的。”
“别这么消极,万物都有两面性,你的梦虽然可怕,但是能卖出好价钱啊!”
“你卖到钱跟我又没关系,我又拿不到提成。”
“你想要?”他目光藏有深意,似乎不是单纯的玩笑话。
我犹豫片刻,囫囵道:“我不要,现在这样就够了,我不希望有变化。”
“你看吧,总是瞻前顾后,想东想西又害怕行动。这样下去太被动了,奥一也被动,这样真没意思。”
“跟他有什么关系?有没有意思跟你有什么关系?”
“行了行了,管它有什么关系,不如先理理这场梦吧,接下来的棋要怎么走你有头绪吗?”林巢拍拍手,面前满地的瓜子壳开成了花。
我心中已经有了轮廓,只是还有地方需要确认。但是光靠我自己又没办法行动,目前只能等阿丙清醒,带我再去一趟火灾现场才行。
“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有逻辑可循?”
“我猜测,阿丙编造的这场梦,应该是真实案件,所以才会有如此之多的细节可以一一对应。但是肯定还存在许多她没有理清楚的线索,藏在她脑海深处。必须再次去现场,让她尽量回忆起更多的现实经历才行。”
“我有点好奇了,”林巢歪着头盯着我的眼睛,“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其实,我是个侦探!”
憋笑很难,我们长长地对视之后,终于忍不住狂笑不止。奥一摇摇头,在林巢身旁坐下,“你真的吵死了,要是把那个女孩吵醒了怎么办?”
“那你之前还不是都不给我睡觉?”我忍不住反驳。
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那不一样,你正常要休息的时候我都没有阻止。”
雾气如潮水滚滚来到脚尖之前,我忽然有个疑问,“有个地方我不是很理解,与梦者距离变远的那部分世界会被雾气环绕,对吧?可为什么有时候雾气中的世界依旧存在,有的时候一切都会碎裂成为虚无呢?”
“根据场景的重要程度会存在不同的情况。有的是一闪而过的记忆,支撑度很低,梦者记忆一旦远离,就会自动消失。如果是这场梦的主要场景,就只会被雾气笼罩,却依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