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长安城内暗流涌动。事情的发展,一如司川之前预料般如期而至。
拓跋怙的石藩大军踏着铁蹄朝着长安城虎贲赶来,拓跋怙隐隐觉得不安全,急于出城会和。在两日之后的傍晚,趁着夜色朦胧急忙收拾了东西,想在闭市之前出了城门。
可他的动向早已被严密监视,守门的金吾卫拦了下来,随后不久王纯正骑马追来。以元丰帝宴请的名义,领着一队羽林禁军,将拓跋怙“请”进了大内。
拓跋怙审视了围困周身的大元禁军,不得不下马,两刻钟后,出现在了酒宴上。
可也如坐针毡。
王纯在暗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宴会过半,奏请元丰帝已查明吞拿官营质库的幕后之人,传令将宋子章和庚裘二人擒拿到殿前。
堂上,公然呈报了他们所犯之法,罪行昭昭,天理难容。
元丰帝怒不可遏,愤慨的抽出羽林军的佩剑,当场斩杀了宋子章。
人头滚落在地,血溅出三尺。
青石板上涎着的血痕滑到了拓跋怙的眼前。饶是拓跋怙这样生性的汉子,也不禁寒了寒。
戏还要接着往下演,王纯正接着上奏公主和亲的准备进展。
元丰帝假意安抚拓跋怙,允诺给与石藩更多钱财和牛羊牲畜,同时将若羌绿洲作为天宝公主的嫁妆一并划分送给石藩。
拓跋怙自知自己进军计谋败露,恐忧自己的安危,况且一直贪慕的若羌绿洲如今也归于囊中,便乐于签了文书,派了手下布林下令石藩大军撤返。
一顿杯酒中,化解了长安城被围困的危机。
数日之后,长安城内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宋氏父子被罚没的事,其中还牵扯到平康郡王府庚家,但却不知自己与一场生死难料的战争擦肩而过。
而这一切,在长安城中人们的静水流深中渐渐淡去,远没有明日要买的一石米价重要。
公主府邸冶园内,流水潺潺,水池里的野鸭子低着头摇摇晃晃的寻找合适的枯枝给自己筑巢,瑛嘉在旁静静地看着,百无聊赖的斜倚在游廊的美人靠上。
朝堂上的消息虽然并没有传出太极殿,可瑛嘉隐约知道些。
昨日瑛嘉在宫里拜别了蒋贵妃。蒋贵妃悲痛难捱,亲身骨肉就要分别,此生再难相见。两人母女连心,饶是瑛嘉虽心有怨恨,也不免和自己的母妃哭作一团。
情到深时,蒋贵妃无意中透漏,太子瑛润在北境的战役中失踪,生死不明。后来人在崖底被找到,可命悬一线。如今瑛嘉也要离开自己身边,蒋贵妃已然哭成了泪人,拉扯着瑛嘉的手,不断叮嘱着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瑛嘉低着头,涩涩的回答着,不断地重复着“记住了”。
夜晚的风吹在瑛嘉的面上,却拂不去她的感伤。
如今大元国运式微,自己此去嫁给石藩,除了成全自己想逃离长安城的私心,还有为人臣子的尽忠之情。
以孝侍双亲,以忠尽家国。
如果能用自己的公主之身换来大元边境几十年的安稳,让母妃卧榻无虞,瑛嘉心甘情愿,她认了。
游廊连接的寝屋内,贴身婢女翠珠还在点灯熬油的收拾东西,嘴里嘟囔道:“公主,路上一去三个月,到了石藩怕是要入冬了,冬季的锦袍要不要都带着?”
瑛嘉挥了挥了手,她才不在意这些。
随意的说道:“你们管着便是,不必问我。”
回身的余光之中,瞥见一个墨色的身影,还是如一杆翠竹,直挺挺的站着,快要和漆黑的夜融为一体了。
瑛嘉微微叹了气,自己也听得庚严的父亲被圈进了宋家的风波里。明天自己要离开长安城,庚严作为侍卫的受命也就结束了。
他以后自由了,可以去他一直想去的边疆驻守。
瑛嘉歪着头,枕在双臂上,眼睫不断地眨动。默默地想着,自己离开长安城前,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月色上涌,带着血色的暗红。
心中好像有事情悬而未决,上下不停的摆动,搅得人发慌。
蓦然一个名字闪进了瑛嘉的心里,如一颗石子落入静潭。心中的涟漪越扩越大,而后带起了风暴,拉扯着她骤然起身,摇晃着向前跑去。
她还有一事,要亲自去解决。
游廊上,凤头彩云的步履踏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明丽的身影绕过沉壁,只留下一句“你不要跟着我”便匆匆消失在眼前。
“是。”
庚严领命,一双锐利的眸子不错眼的看着瑛嘉出了院子,手中握紧的佩剑动了动。
瑛嘉出了府邸,驾着马匹,飞驰在长安城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她所到坊门,出示着公主的令牌,自当无人敢拦。
她挥动着缰绳,风啸的声音从耳畔划过,她从未有这么坚定过和确认过,要去做一件事情。
夜幕下的马蹄跑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