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云河月畔轩的那个包间,也是陈设整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片刻,他收敛了心神道:“老夫人,这些罪证,我们需要带回去。”
莫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老身明白,老身提前收起藏好,就是想着也许你们需要。”
裴远拱手道:“您真是深明大义。”
说着,便将奏章和罪证都递给文吏,文吏小心接过,妥善收好。
霜降那边已经检验完毕了,莫老大人已被放了下来,莫老夫人不忍让自家老爷躺在地上,便让放在外间的塌上,裴远走过去问道:“如何?”
霜降的神色有些复杂,先说结论:“莫老大人,约死于卯正之时,确是自缢。”
莫老夫人摇着头,还是不信,裴远的神色几变,道:“仔细说说。”
霜降应是,一点一滴地还原,他先搬来一张圆凳,踩踏其上,拿着一段白绢,开始解说:“属下与莫老大人身长相仿,留由属下来模拟还原吧。
死者在寝卧自缢,自缢工具为白绢,死者站在圆凳上,将白绢扔上房梁,在另一侧垂下,两端打死结。随后,死者将头伸入白绢,踢踏圆凳,圆凳倒,死者窒息而亡。”
莫老夫人低低惊呼,霜降演示完毕,便下来,将自己踩过的圆凳放在一旁,又指着倒地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凳道:“这是死者踩踏过的物证,上有一双脚印,有些许凌乱,许是死者年事已高,力量不够,多扔几次白绢才扔上去。
圆凳边缘有半个脚印,应该是踢踏圆凳所致,死者向后踢踏,圆凳倒向死者后方。方才,死者还未放下来之时,我将我踩过的这个圆凳放在死者脚下,凳高到死者脚踝,说明死者是踩踏圆凳自缢的。”
霜降指着圆凳说完,又走到莫老大人身边,拿着白绢比对道:“这是与证物一模一样的白绢,与死者脖颈的痕迹宽度基本相同,颈上的勒痕只有一条,呈紫红色,从喉结下延伸到两侧耳后,勒痕横长合一尺。死者身形消瘦,被吊起的地方不算太高,又是白绢为工具,所以勒痕较浅。”
裴远问道:“这白绢是哪儿来的?”
霜降道:“方才问管家,莫老大人用的白绢是何出处,管家道,莫老大人喜爱用白绢作画,库房有不少白绢,书房也有,这是管家在书房拿的。”
裴远看向莫老夫人,老夫人神情怔忡,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霜降继续道:“死者面上泛出紫红色,双目闭合,嘴唇发黑,口张开,露齿,舌伸出口外,嘴角流有涎液。死者双手虚握拳,双足足尖垂直向下,腿上有些许血荫,小腹处呈青色,粪门有粪便排出。这些迹象都证明,死者确实是自缢而亡。”
莫老夫人摇着头后退两步,双目发直,喃喃说着不可能。
霜降又解释道:“若是死者清醒时被勒死,双目和嘴会张开,两手伸展,脖颈处的痕迹不会在耳后,勒痕也会更深,且会有死者反抗的指痕。
若是昏迷时被勒死,可能没有反抗的痕迹,但勒死人需要极大的气力,脖颈处的勒痕会更深更窄一些。
若是昏迷时被凶手扛上去,挂在白绢上,圆凳上应该还有凶手的脚印,若是被擦去,再让死者的鞋子印上去,脚印会浅一些,且做不出凌乱的样子。
若是死者先被杀再挂上去,更容易分辨,被杀后身上应该会有其他致命伤,且死后血液不流通后,勒痕会更浅,且舌不伸出,也不抵齿。”
霜降将非自缢而做成自缢的几种情况都说到了,铁证如山,莫老大人确实是自缢,莫老夫人再不相信也没有用。
一旁的文吏已经全部记录下来,裴远劝解莫老夫人道:“您先别着急,自缢也分自愿和被迫,若莫老大人是遭人胁迫,被逼无奈,大理寺也会找到那逼迫之人,还莫大人一个公道。”
这话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莫老夫人的心里,她双目噙泪,点了点头。
老爷正直,与朝中的歪曲之风争斗了一辈子,古稀之年竟惨遭如此迫害,谁能不扼腕叹息?
她一定要为老爷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