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平和,却处处透露着危险的男巫的真实身份更激起了他的好奇。
然而阿纳金的目光才触到镜面,就被一双慑人的红色竖瞳给吓住了,几乎是在同时,亮着红光的眼眸微微一转,从镜子里盯上了他浑浊的灰眼睛。
阿纳金感觉自己胳膊和脖子后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刺痒得几乎让人觉得疼痛。一阵冰凉直逼指尖,他除了下意识一阵颤栗外,甚至忘记了要抬起魔杖自卫。
他死死盯着镜子,满心以为今晚的情形不会更加糟糕了,接着,光滑平整的镜面倏然咔啦一声,蛛网似的密密麻麻的裂纹从中心向外蔓延。
事实证明,事情永远能更加糟糕。
“我的镜子!”阿纳金瞬间把红眼睛抛诸了脑后,三两步扑到镜子前面妄图补救,动作敏捷得甚至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这声尖叫震得我耳朵发麻,感觉比刚才断了手还要更加凄厉一些,仿佛不是碎了镜子,而是老头被剜了心脏。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镜子碎片在面如死灰的阿纳金面前倾泻下来,闪闪发亮的碎片粉末洒得柜台周边到处都是,只留下空荡荡的镜框仿佛骨架似的矗立着。
现在它倒是能与一边的骨头展架融洽地搭配了。
“我的宝贝……”阿纳金面色如丧考妣,眼角边闪着的光亮一度让我以为他会当即流下两行清泪来。
若不是他一开始暗戳戳地计划收藏我的头骨,也许我会在此时此刻多给点廉价的同情。
碎镜子的人显然不能共情老店主的这种悲痛欲绝,悠悠响起的轻叩声打断了阿纳金的哀嚎,“要是你没有因为一面镜子完全失智……”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阿纳金仿佛不敢相信宝贝镜子就这么被彻底毁了,失神地摇摇脑袋,胸前横着被绷带固定的断手,声色哽咽地喃喃。
“……你会明白在整家店变成一堆垃圾前好好回话的必要性。”黑魔王带着点不耐烦地说,用长长的手指勾起一串红宝石手链晃荡。
阿纳金的哽咽声一滞,倒抽了口凉气。
“非常荣幸为您服务!”他大步走到柜台后边站定谄媚地说道,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男巫手上取下珍贵的手链放好。
我惊奇地发现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悲恸,嘴角扬起标准热情的微笑,看起来像极了努力挣小费的服务员。
“店里新进了一些上好的货物,价钱非常公道……”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阿纳金,”黑魔王倚着涂成胡桃色的橡木柜台,慢慢捋着魔杖,“我想知道一些消息,有关于格林德沃的。”
阿纳金顿了顿,带着点油滑的腔调说,“我们都被警告了,不能向外人透露他的任何信息。”
“那么你是选择做格林德沃最忠实的保密人了……”黑魔王直勾勾地盯着老头,轻声说,“忠诚在你身上可是稀罕东西,阿纳金,我保证将你的头骨搁在这个架子最好的位置作为奖赏,如何?”
“这条街有规矩,杀戮是绝对不被允许的。”阿纳金眯起松弛的眼皮很轻地说道。
“规矩是定给妄图靠规矩苟活的人的……”黑魔王用魔杖尖轻轻敲了下柜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该庆幸我这趟不想泄露行踪,才有耐心说这么多,但如果有必要,我也只好多费点功夫亲自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所以,让我们都省点麻烦吧。”
我感觉已经料到了接下来的走向,手肘抵在柜面上,两手捂住耳朵,看起来就像是把脑袋埋在手臂间,“希望你能先用个无声咒,阿纳金先生的分贝高得吓人。”
“你适应得倒是挺快。”Volde轻笑了声。
阿纳金收起圆滑的假笑,盯着黑色的眸子看了会,他还没忘记它在镜子里是怎样令人胆寒的血色。
什么样的人是在虚张声势,什么样的人是真的残酷无情,以阿纳金的阅历自有判断。
结合对方如此嚣张的说辞,他心底对男巫的真实身份有了些许的猜测。
“您怎么能算外人呢,我们只是聊聊天,算不上透露信息,”阿纳金努力挺直弯曲的脊骨,恭敬地说,“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们开始聊起来,当然更像是黑魔王单方面的审讯问话。我心里念着刚才的书,在店里转悠起来。
虽然镜子被打碎了,但耳边的轻语却始终像烦人的黄蜂一样不断嗡嗡响着。
我循着声音扎进阴影浓郁的角落里,在挤挤挨挨的书架间小心地移动。这一架子书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了,上侧都积了一层很可观的灰尘。
拂过的斗篷扬起了陈年累月的尘埃,我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提着袍子小心躲开角落里结着的细密蛛网。
如果目光扫过袍子时,瞥见一两只小蜘蛛在上面乱爬,我绝对会跳脚到抓狂的。
锁定窃窃私语最响的位置,我眨了眨眼睛适应黑暗的光线,目光掠过一个个笔挺地列在架子上的书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