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声自楼下响起,沈听白不好拂了白市长千金的面子,只要邀请她跳第一支舞,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沈君山在楼上望见了,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喜这位白家小姐,不止因为她看似天真可爱实则骄纵跋扈的性格,更因为她是白市长的女儿,而白市长一向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绝不会插手任何事情,同样,谁能给他利益,他就会对谁听之任之。
哪怕对方是日本人。
温馨浪漫的圆舞曲骤然停下,变成了热情似火的探戈,沈君山骤然前倾身体,看到顾燕帧拉着曲曼婷滑进了舞池。
那两人配合默契,动作优美,舞姿活泼,很快便引起了宾客们的连连赞叹,沈听白停了下来,宠溺的看了看曲曼婷,随即拉着一脸不满的白碧云退出了舞池。
沈君山顿时明白了顾燕帧应是在为曲曼婷解围。风情绰约的美人总是要遭人嫉妒的,更何况还是一位有着沈听白这种忠实追随者的美人。这群上流社会的世家小姐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一向出神入化,今日沈听白与白碧云共舞,那些多嘴多舌的小人定会以为曲曼婷在沈家失了势。
沈君山出神之际,余光瞥见有人从旁边悄悄溜了出去,一怔间,便看清那身影是谢襄无误,立即起身追了过去。
“谢小姐!”沈君山在身后喊她。
谢襄本想趁沈君山不注意偷偷溜走,听到沈君山喊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跑得越发快了,一个转弯,便已将沈君山甩脱。只是匆忙间未曾注意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从口袋中滑落。
沈君山追到转角时,已完全丢失了谢襄的身影,只见到地上遗落的手帕,蹲下捡起拿在手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仔细一看,手帕的角落还绣了一个襄字,虽然不大,却衬得这只普通的手帕有了些许隽秀之气。
举目望去,哪里还有谢襄的身影,只好放弃追逐,把手帕默默的揣进了怀里。既然手帕上绣有名字,显然是贴身之物,本应还给对方,或者转交给谢教授,沈君山也不知怎的,并不打算声张手帕之事。
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谢小姐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想不起来是哪里,总觉得有种非常自然的亲切感,让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
谢襄害怕沈君山追上,一路上头也不回,直接跑出了半山公馆,一边跑一边想着结束之后如何和爸爸解释。
和曲曼婷共舞一曲的顾燕帧,退出舞池,刚拿起酒杯,就看见父亲的司机朝自己走了过来:“少爷,宴席快要散了,老爷正到处找你呢。”
“知道了。”顾燕帧不紧不慢,一脸的懒洋洋,拿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红酒绿,心里百无聊赖,这种场合最无聊了,天天和那些政客曲意逢迎,想想就觉得心烦。
“少爷,容我多句嘴。您这脾气也应该改改了,上次进警局的事已经惹得老爷不快了,如今日本人在奉安增兵,老爷名义上是奉安省督,实际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从张仲勋到白裴庸,各个心怀鬼胎,上面的更不用说了,军事上也是一盘散沙,那些学生也不安分,三天两头游行请愿。老爷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别再惹老爷生气了。”司机老赵语重心长的说。
顾燕帧垂着头也不回他,根本没有将老赵的话放在心上,良久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肩:“我心里有数。”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饮尽了杯中的酒。(因为和曲曼婷跳舞加上司机老赵的打岔,所以顾燕帧并没有看到梅开二度落荒而逃的襄襄,并且成功的让沈二少爷捡到了襄襄的贴身手帕一枚)
夜幕低垂,沈君山望着灯火辉煌公馆大厅微微出神,低声默念:“谢襄。”
谢之沛和沈听白寒暄了几句之后,还没等到和沈君山一起上楼洗脸的女儿回来,就见白市长带着女儿也过来跟沈听白打招呼,于是赶紧礼貌的回避,转身向先前打过招呼的老友走去。
见到谢之沛,老友赶紧出声告知看见谢襄刚才离席已出了会场,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走得很是匆忙。
谢之沛见感谢之意已经传达,此次前来晚宴的目的已然达成,心里惦记着女儿,再未多待,也告辞离开会场,往自己住宿的旅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