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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1 / 3)

跟人倾诉痛苦,对殷红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事。

她在地下待了三年多,看见光疼,被鬼揍疼,新伤叠着旧口子天天疼,疼习惯了,她才想起沈墨姐弟是她少有的能倾诉苦难的对象,可是那样不含任何目的,突然降临到她身边的自由,被她硬生生扭转成了一道道囚禁的枷锁。

要问她知不知错,她知错啊,禁闭室的三年,她每天都在为自己的错误忏悔,可是忏悔得久了以后,有时候她也会迷茫——她忏悔的,是否是她真正做错的,每一件错事,仅凭她的忏悔,又有什么改变的意义?抹去她的记忆再让她重来一次,她极大概率还是会选择做同样的事,因为在那个时间节点,她天生就是个恶人。

殷红的思考一开始是简单的,可简单的思考不能支撑她坚持三年,她开始发散,开始创新,然后不断打回自己的想法,最终成功变得更加迷茫。

一开始是因为无知而迷茫,后来是因为想太多才迷茫。

再后来,她认清了,想不明白就先别想,反正这样的日子也看不到头,不能让自己变成个疯子,就像那些一到晚上就开始抱头鼠窜,也不知到底在发什么疯的小鬼们一样。

哑巴接受了她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比鬼更可怕的事情,比如生重病。

恶鬼跟疾病,如果非要选一个带走他,傅卫军情愿选那个鬼,这样或许走得能快一点,而不用在这阴暗的牢房里,每天数着日出日落,等着唯一能跟他交流的,鬼,出现。

他的病情时好时坏,总体呈现坏的趋势,殷红也不是怕被太阳咬才不肯白天出来,主要是她之前惹到了大姐,爽是爽了一巴掌,但作为一个连正常人形都没有的菜鬼,天天被故意踩,一个鬼干几个鬼的活,没事就被找麻烦等等的,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殷红把坐牢当成上班,把它们当成自己上班的一环,而来阳间是回家,想想还是能习惯。

总归是能过下去的,除了死亡/灰飞烟灭,也没什么让人烦恼的事情。

哑巴从小黑屋里被放了出来,没办法,这段时间进来的多,小黑屋都变得紧俏起来,不过最根本的是——患肺结核的犯人也越来越多了,单关哑巴一个,已经解决不了泛滥成灾的结核病,狱警为他们感染了病的专门划了片区域,集中起来治疗,这些人被关起来,又没有得到足够的药,每天又焦躁又愤怒,朝狱警吐痰,报复最早显示出症状的哑巴,他们在里面打架斗殴,狱警也不咋管,都怕被传染上,脏乱差成了这块的代名词,犯人们混住在一块,哑巴有时候想,甚至还不如单独待小黑屋。

幸好,还有鬼能陪他交流交流,虽然这鬼混得好像也不比他好得到哪里去,但两个倒霉蛋聚一起比划比划手语,还是能缓解一些彼此的伤痛。

有天晚上,殷红感觉自己眼珠子不太舒服,拿手指头抠了抠,被哑巴看见了,后者询问她:你哭了?

哭?

从禁闭室出来以后,殷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像墙塌那天一样再哭一次,她不想再难过成那样,那会消耗她的力气,对她没啥好处。

眼睛痒。

殷红跟他实话实说。

傅卫军诧异道:你竟然有眼睛?

殷红折起手腕,比了个叉腰的姿势,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哑巴只能看到她的手,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不然看见她“全”尸,万一联想到她怎么办。

我当然有,我生前也是个活人。

殷红熟练表演出一句废话。

怕哑巴感觉到不对,她又补充道:但是死了以后,身体被别的鬼撕碎了。

太合理了,要不是她本来就是碎的,她真怀疑大姐能给她撕成条。

哑巴思考道:鬼也会打架?

那可不。

殷红边说边比划:死人的世界很大,我们也要坐牢,也要干活,老鬼会欺负小鬼,不过我们不像你们,进了监狱都长一个样儿,很多鬼都长得贼有特色,我就属于里面比较出众那种,笑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活着的时候我也老好看了。

哑巴对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泪顺着他眨眼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掉了出来。

殷红像是抓住了他的马脚,指了指他比道:是你哭了!还说我,先向苦日子投降的果然是你吧。

哑巴摇了摇头,侧过头的一瞬间,手快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没哭。

他转过头向她证明。

殷红:欺负我没眼睛?

不是觉得苦。

哑巴对她解释道: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还有……以前的人。

殷红突然沉默了,她动了动手指,趴在他的身旁,轻声道: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春去秋来,也没见好。

唯一好的只有病人区域的秩序,大家身体都不行了,揍人已经不是发泄怒火的消遣,而成了成本高昂的奢侈活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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