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下弦月尤其暗淡,连绵无尽的青山沉静在夜幕之中。花无垠背靠着墙壁,双瞳迷茫,呼吸急促,出了一身冷汗。锋利的刀气再次劈落,他猛地一侧身,凉风灌入了衣角。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调笑一声:“两位前辈,唤我出来就是为了一决胜负吗?”
鲜血无声地流出袖口,在脚底下积聚成一团阴影。但他不是最倒霉的。
青宵道长的肩头正插着他那柄凤游剑,三尺薄刃深深嵌入骨髓,红光四射,赤若血枫的烈焰照亮了他的脸。
——天一观。
“贤侄,你不要怪我们,若不是萧无妄那厮逼我们吃了药,我们也不至于为他所制。”延清子一步步靠近,脸色晦暗莫辨,像哄小孩儿像轻声说,“你就牺牲一下,啊!他说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请你去做做客,你相信我……”
——华阳宫。
花无垠运集灵力,拍出一团冰蓝色的水气。
砰!延清子当胸受了一掌,身子竟然被带飞了起来,那团水气笼在伤处总不消散,反而越压越紧,徐徐释放出鼓涌澎湃的力量,仿佛要挤破胸骨碾入血肉,他大张着嘴无法呼吸,眼前一阵阵变黑。
青宵忙握住凤游剑,强行往外拔。那一剑或许伤及肺腑,他用力过猛,不但肩上的血往外直喷,嘴里也呕了好几口。
他一边吐血一边站好,结出高压水柱向花无垠急冲而去。花无垠扔下一面土墙,退远了些。
水柱在墙上轰出一个大洞,渣土漫空。透过洞口,能看到对面的树叶在气浪下纷纷荡开,痛苦地向四面八方挥手。
花无垠勾了勾手指,青宵脚下的土地不住摇晃,分裂成数个方寸大小的板块,继而轰轰烈烈地互相碰撞,挤出地褶山包。那个瞬间,青宵也握着凤游剑一跃而起,游窜的赤影包裹着剑身斜斜劈下,想要连墙带人一并斩落。
然而,凤游剑是认主的。
一条火龙沿着手臂反爬向上,他痛得一哆嗦,继而闻到一股肉烧糊的味道,慌忙弃了剑,放出一个大水咒。
花无垠左手在空中一捞,滋滋作响的雷光化身成矛,搅碎水龙;右手灼烟滚滚,一下架住延清子的偷袭。
山脚下瀑布冲刷,幽潭中生出嶙峋怪木,层层枝叶相叠,成为了最佳的观众席。
宿秋水悄没声息地探出半个头,四肢趴地的姿势好不难看:“五行灵力,啧啧,真是犯规!”
“那也没用,他是不是要撑不住了?”肖昶左挪又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视线不被他遮住的位置,施施然问。
花无垠的处境确实不太妙。他不敢去捡回剑,不敢分心,和高手过招,生死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现在内脏受损,每动一下身体都像要掰扯成四分五裂,只能做到拼命地撑时间,想对策。
宿秋水夸奖说:“也不错了,对面可是一个掌门,一个长老。”
“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不要,他们两个搞得定。”宿秋水笑嘻嘻地,瞳孔里倒映着狂舞跳动的咒火,心情也打起了轻快节拍,“若是一方能把另一方直接打死就更有趣了,我很乐意为弱者伸张正义,鼓励他的亲朋好友报仇。”
天外忽然传来一阵琴音,花无垠浑身一震,出招明显变得犀利了起来,一招圣焰飞花,竟将二人击退三尺。
“可惜可惜,搅局的人来了。”宿秋水不顾可能被他们发现,拍拍衣服站起来,“走吧,没热闹可看了。”
“我们真不出手?”肖昶仍旧盯着前方,心里直痒痒。
宿秋水淡淡地道:“打架是他们的事,而咱们的任务,是挑起纷争。”
元不惜扶着花无垠踉踉跄跄,疾涌而出的血顺着他们的脚步洒了一路。
过了一会儿,花无垠实在晕得受不住,拍了拍他:“歇会儿歇会儿,没追上来!”
“天一观和华阳宫的人怎么会攻击你?”
“别提了,真是大开眼界!”花无垠摆摆手,心有余悸,“来这儿的人目的不一,不可全信,说不准谁就跟魔教有一腿儿。”
“可惜了。”元不惜直叹气,“他们若是把这些心思用在练武上,早都登峰造极了。”
“你怎么也在这儿?跟着华英过来的吗?”
元不惜洒药的手一顿,抬起眼帘,乌溜溜的眸不知为何让他瞧出一股怨气来:“这事儿她不知道。”
“那你随我回客栈吧,青宵道长和延清子一击不成,不知还有何妙招。”
元不惜将绷带从他腋下绕过,到上方打了个结扣。垂敛的睫毛又密又长,投下浅墨似的阴影:“不了,我探到消息,有人今晚还要动作。”
花无垠叮嘱道:“万事小心,若需要帮忙,就到悦来客栈三楼来。你认得路吗?”
元不惜微微一笑:“我先送你回去,就认得了。”
月淡乌啼,薄雾在夜空中流转,如青纱般忽深忽浅,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