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几只田园犬在周围卖力狂吠。
渐渐地这些声音也息止。
月影婆娑,呱虫交鸣,嘈嘈切切。临水之地易生潮,村民们用木头台阶垫高地面,再在上面立柱架梁,搭建房子。因台阶宽阔,居舍大多出檐有廊。
两个姑娘在廊中置席而坐,宽袍大袖似上好的绸卷向两边铺展。当时光线昏暗,屋檐下的孤灯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倒映在水杯里,像是星星在闪烁。
其中一位少女开口了,声音犹如黄莺啭啭,和她的长相一样柔美动人:“我是越陵人,从越陵走到这,用了……一年又三个月。离家时青漪湖上的花还没有开,现在这个季节,怕是早谢了。”
庭有芭蕉树,一片浓阴,遮盖了整个院落,叶叶心心,婆娑沙响。华英端正地坐在对面,双手置膝,眸如墨石,腮边两缕散发勾勒出精致面容。“阿卿姑娘是来寻人?”
“确切地说……是一缕风。哎,我也不知他是什么灵兽。”阿卿微笑着,眼睛里泛起柔和晶莹的光,“从小,只有我知道他的存在。他晃动我面前的风铃叮当作响,他经过我的耳边吹出海潮的声音,他摇着我的衣袖,停在我掌心。”
风大了。一团团影子在夜色中高低起伏,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沁凉的芬芳。片刻后,华英问:“后来呢?”
“后来阿爸病重,我想去沧阳找在那里谋生活的兄长。可我那时才刚长出双腿,不能在岸上停留太久,他便说代我去寻。”说到此处,阿卿脸上的笑意愀然敛去。
“他没有回来吗?”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几片树叶悄然滑落枝头,旋转着落在茶壶盖和桌面上,一声低叹落地。“阿爸去年走了,我只好出来找他们俩。对了,我的兄长名字叫阿真,你可听过?”
“不曾。”
“这样啊……”虽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阿卿姑娘的面容还是映出小小的失落。
华英指了指自己来时的路:“去沧阳的话,往那个方向走。”
“多谢啦!”阿卿饮尽面前的茶水,面带微笑娉婷一礼,向她告别。
华英又在原地坐了好久,纤长的手指拨转着杯茶盖。忽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问:“我可以坐下吗?”
她从走神中醒过来,抬头只见神眇青丝斜挽,沉静如水地站在对面。
华英抿了抿唇,重新拿起一只杯子,沏上清茶:“请吧。”
“姑娘雅兴,与路过乡里的灵兽月夜谈心,是否也要写一卷搜神、拾遗?”神眇方一坐下,就出人意料地说出近似调侃之语。
华英摇头:“我只不过是听它们说,并招待几杯茶而已。”
这是今夜的第五个。
无论是纯洁朦胧的月色,点点闪烁的星芒,摇曳于身边的草木,还是古老质朴、漆色掉落的屋顶,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种容易触动内心某个角落的氛围。
如同一根浮木漂在大海之上,不会陡然沉没却也孤苦伶仃,能有人听听它的声音总是好的。
华英的本意并不是做一个善心大发的“树洞”,她最开始只是为排遣无聊,或者是对这个她不能适应规则的世界感到好奇。
然而她越听越感到迷茫,也很羡慕,甚至生出一丝向往。每个人即便前途难测,却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她闭上眼静想,到底“华英”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或许此身本就是谎言一场……
天亮时分,淘沙阁三位护法与大船分道扬镳。
华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脆登船继续漂流,只当散散心。沿途经过两三座城,乘客有上有下,最后剩下的人屈指可数,偌大的船舱变得空旷舒坦。
不知迷迷糊糊的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感觉自己被人扛在肩上快速走动,还一颠一颠的,弄得她头晕反胃。
“醒了?那就好说了。”那人很是敏锐,转身将她放下,蹲在她面前,挑挑眉,“你剑呢?”
……
“……你谁啊?”她按压着太阳穴,哑着嗓子,棉棉糯糯地拖着腔调。
“我是淘沙阁护法楚望,你的剑呢?”那人重复道。
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楚望的目光正凝在她脸上,像打量馅饼一样。
华英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你转过去,我要脱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