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的城主府建筑敞亮,能贮藏玉阳石的地方不过两处,全有重兵把守,想要靠近实属不易。
其中一处,便是府内自带的牢房,只有犯牵涉到贵族权益的大罪,才会被关进里面。
华英首先把目光放在二公子莫唯身上,后来一想,若惹上袭击城公子的罪名,估计牢底都要坐穿,她又遵纪守法不想越狱,这样划不来。最后,她把城主妹妹的小儿子绊倒,如愿以偿地关了半个月,终于发现那块宝贝玉阳石被狱卒拿去垫桌脚了。
她透过栏杆的缝隙仔细盯着玉阳石,满脸呆滞——还好他们虽然对它不够重视,却还有些常识,没有把它随手丢在哪束光里给融化了。
“晴朗是吧,你可以滚了!下次注意点儿!”狱卒扯开铁门,十分不客气地把她往外一扔。
华英首先寄了封信回沧阳,然后跑了一趟天浪城最大的当铺。半个月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当铺的伙计,把陪伴自己多年的黑鬃马给活当了。
当下取回马匹,再从郊外把行李挖出来,指尖在碰到某把折扇时,顿了一下。
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
她想了一会儿,将自己那块灵石拿出来,与扇子摆放在一起。
果然这两样东西是用同一块原石打造的,并且雕饰手法十分相似,约摸都是辛子恺的手笔。
华英在《奇物志》上看过,若想制成兼具“天生神韵”和“美好外形”的灵宝,除了要有足够的经验外,还得讲究机缘。有时匠人对着上好的材料苦想十余年,也未见得能想出满意的做法,反而让思路陷入一个死胡同;但或许他某天睡个懒觉,或者路过一串芭蕉,喝上几口美酒,就忽然达到天时地利人和之境,一气呵就,水到渠成。
这把折扇,妙就妙在通明精美的外形与莹润光芒相得益彰,比她那块灵石奇巧甚远,这样的进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所以扇子制成的时间必在灵石之后许多年。
可沈祁不是说过,辛子恺近年来已不为人制作灵宝了吗?
华英蹲在原地思索良久,一直到两腿酸麻,还真让她想出了些缘由。十年前,辛子恺为了不破坏灵石神韵而切出十多个断面,但终究没能兼顾其外形,这会成为一个艺术家永远的遗憾。之后他的技艺精进不少,当有人拿着同样的石材给他时,他岂有不心动之理?而把这石材带给他的人,他又怎能没有半点映像?
华英想通了这些关节,心中变得一片敞亮——辛子恺极有可能认识扇子的主人!
于是她整装上马,一声呼哨,踏破风尘而去。
一天以后,她打听到辛子恺在百里沟附近的山窝窝里搭建的住处。
辛子恺正在大院中打瞌睡,二十八盏用虬角锁住混元火制成的万兽朝阳灯悬浮在周围,随意地游荡,仿佛在为他护法。
睡意正浓,嘴巴不自觉地朝天张得老大,像一口大碗吐纳着天地灵气。
混元灯阵感知到有人靠近,顿时狂躁不已,漫天飞舞,二十八个火球在瞬息间不断交错,摆出各种阵型。妖异的火影在辛子恺脸上跳跃舞动,像晴天霹雳一样把他给惊醒了。
辛子恺腾地跳下椅子,拔腿便往屋里跑,灯火排成一溜儿跟在他身后,速度慢一些的,就被砰然合上的门板挡在外面,像大狗一样不知所措地转圈圈。
辛子恺透过门缝一瞧,好嘛,这回来了个一脸寒气女娃子。
若非此地的石材木源上佳,是制造第一神器的好地方,他早就搬家了,哪里会三天两头的被人骚扰?
辛子恺在心里抱怨了第三千两百四十八遍,清了清嗓子,庄重地朝门外道:“回去吧,老儿向天发过誓,今生只为人做十件灵宝,如违誓言,是要折寿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学习老儿十年磨一剑的心态,正是因为老儿孜孜不倦,戒骄戒躁,精益求精,才能做出上上佳品呐!”
华英扫了一眼关在门外的两盏灯火,知道仅凭它们,就足以把太神山的孟潮大泽给烧干一半了。看来辛子恺是想先礼后兵,先和颜悦色地劝说,遇上不听劝的,那混元灯火在他面前一晃,吓也能把人吓死。
华英躬身一礼:“非为铸器,是为寻人。”
辛子恺将心放下一半,慢悠悠道:“老儿这里也不爱招待人,女娃儿,你是人耶?非人耶?”
华英顿了顿:“来者也不只是我。”
“不只是你?”辛子恺又凑近门缝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大惊,竟有人修成了隐身之术么?
“还有月光。”华英道。
浮云散去,天边一轮明月忽将皎皎清辉洒下,铺就满院儿霜雪,清冽空明,就连枝头的雀儿也被惊起。华英浑身沐浴着雪白月光,一双幽瞳仿若被点亮。
辛子恺愣愣地把门抽开了一点,道:“老儿还有一个条件,不知你答不答应。”
“请说。”华英道。
辛子恺挤挤眉,又眨眨眼,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