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不惜微微地耸一耸鼻尖。方才沈寄心站在外面时还不觉得,此时空气流通不快,她身上就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果香,让人联想到冷露泠泠,风清月白。
“小人自不敢欺骗姑娘。”元不惜微微一笑,温容似玉,浓秀的睫毛在眼前拂了拂,“往日做梦的时候,倒果真有一位阿娇时常造访,可惜从未看清过她的样貌,也不知在现实中是否与她一个擦肩,早已错过了。”
“看不清是对的,那姑娘生得再俊俏,与你一比也变成了路人。你自己照一照镜子,还记得她才怪呢。”沈寄心顺着他的话,嘴里娇声俏语,脸上却带着近乎凉薄的微笑,绕着桌子慢慢地走了一圈,“人在哪儿呢?床下?桌布下?窗帘里?还是……柜子?”薄薄的指腹在桌布上移动,压着清凉柔滑的质感,语调既轻且缓,仿佛明知事实为何,却还要装出一派天真的样子,用磨子一圈一圈碾磨他的心跳。
元不惜不言不语,双眸追随着她的举动流转。她歪着脑袋,轻轻地一笑:“没关系,你来陪本小姐划拳,输了就脱一件,我就不信她能忍多久!”
元不惜大吃一惊,在那染着寇丹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下意识往后一缩,好像连衣裳都会被烫到。
沈寄心无辜地看着他,长发垂顺披散,青丝织缠着珠石,隐隐透出几点翠芒。眉若桥边细柳,面若出水芙蓉,身段袅娜,姮娥之姿,但这些都掩盖不了她尚未及笄就很会玩的事实。
无视他的退缩,沈寄心越贴越近,越贴越近,最后捉住了他的领口:“跑?跑到哪里去?嗯哼?”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可真正让元不惜心情凝重的,却是她那双充斥冷意的眼瞳。
冰凉的手指突然往下,划过他的胸膛,在他腰封上一带:“你不会介意被外头的卫兵听到,对吧?”
元不惜眼睫一颤,整个身子往后,靠住了柜子。
他的举动与其说是维护华英,不如说是害怕被人放弃,就干脆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一条漆黑的道路上踽踽独行,同伴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词语。
也曾努力跟随人们的脚步,大着胆子和别人凑在一起,却每分每秒都感到寂寞。
大家有说有笑,一团融洽,可每次他插话,就只有一两句应付式的回音。明明走在人群中,却有一种“即使走丢了也没人会发现”的感觉。
习惯了遭到漠视,习惯了看到敷衍的微笑,习惯了那些闲言冷语。
两个圈子的人即使努力也不能融在一起,这个道理他过了很久才明白。
那个时候,他好像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不再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忽然发现全身轻松起来;另一个则抱着羡慕的心情,眺过两个世界的距离,眺望着人群的背影。
就这样过了太久,以致他遇到花无垠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大雨将至,苍白的闪电照出窗外一群近乎妖异的影子。
他忽地按住沈寄心蠢蠢欲动的双手,知道对方只想逼一逼屋里的人,并不屑真与他肌肤相亲。
元不惜唇瓣张启,未语先笑,如同软甜软甜的棉花糖,带着几分讨饶的语气:“近距离看,姑娘今日打扮得真美。”
小姑娘大抵就喜欢别人夸这个,沈寄心轻哼一声,傲娇道:“今日?难道本姑娘只有今日才美吗?”
元不惜摇头,用他独有的,宛若微风摩挲着叶尖的温柔声线轻轻道:“自然是每天都美,但今天比昨天更美,明天也会比今天更美的。”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样便很好,不用麻烦任何人。
时间教会他圆滑,也带走了最为无用的怯懦。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么自卑,与人交往时始终隔着一个看起来安全的距离。
“看在你说得有道理的份上,本姑娘就给你透露一点小道消息——明儿祁哥哥要招待一个沧阳术师,你得上前伺候着,不要搞砸了。”沈寄心上下打量他一番,咋舌,“没想到他会舍得把你摆出来。”
“那位术师是什么样的人,可要准备歌舞?”元不惜试探着问。
“我也不清楚。”沈寄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听说是个侍卫,关于她的传言很多,但她私下里是什么人……大概就是很神秘吧?至于她有什么喜好……祁哥哥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让你去,毕竟谁看到美人都会赏心悦目。”
元不惜有些汗颜,他觉得背靠的柜子里传出了丝丝凉意,让人直打哆嗦。
“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我祁哥哥就是让你逢场作戏,哪怕对方是头母老虎,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容易打发过去。”
不行,柜板子要按不住了!元不惜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的颜色像水波一样荡来荡去。
“不与你说了,我还要去找祁哥哥。”沈寄心挥一挥衣袖,率着大堆术师翩跹而去。
元不惜一直恭送到大院门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