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晌午,太阳容光红润,一丝丝一缕缕的云织成雪白柔软的缎子。这样的平静,一张晴雨结界就能做到,但人们心中的安宁,似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了。
晴雨阁中走出一行人,最前面的女子一袭靛色衣裳,半披的秀发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两种颜色相撞,美得令人炫目。但她半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迈步奇快,好像在赶着捡钱。
她的身后,是一位身段窈窕的姑娘,气质端庄秀美。姑娘似遇到了什么难题而秀眉微蹙,但与旁边的小哥说不过几句话,就笑意盈盈了,眼底带出几分稚嫩和俏皮。与姑娘说话的少年,手提一柄威武巨剑,大摇大摆,言谈抑扬顿挫,总有只字片语滑入路人的耳朵。
最后一位隽眉朗目的少年,青衣箭袖,行走时身端持正,目光稳重,即使偶尔打量周围,也不露出好奇的神色,而是在审慎地探究什么。
再次进入柳府,双方落座,仍旧是上次那间堂屋,闲杂人等都远远地避开,布下了隔音结界。
柳镇卿借喝茶的动作略略抬眼,暗中观察着众人。晴朗忙着吃果脯,没有看他;公孙襄朝他微微地笑了笑,林恢面无表情,而苻辛夷跷起一条腿,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里。
他一看这架势,便知今次未可敷衍了事,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黄亦山被我们捉住了。”小半个时辰后,苻辛夷终于开口,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用的是“捉住”,而不是“找到”。柳镇卿听得明白,指尖在袖子底下抖了抖,默默地支起耳朵。
苻辛夷见他还坐得住,镇定地喝口茶,依旧点到为止:“我们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看来你交代得还不够彻底。”
寂静的空气像一把小火,慢慢地在坐垫下熬煮着,他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事,但多年来与黄亦山共事的默契,让他尚能不动声色:“一举拿下关键人物,这是好事呀!”
“是吗?真心的?”苻辛夷一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黄亦山说派出劫匪的另有其人,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谁?”
“在下听说钥匙丢了,便派人沿路搜寻,然而直至尊驾前来,仅获一张玉牌。或许老黄手里有其他线索……”柳镇卿含糊着,上次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遍遍轮转,幸而没什么特别招人怀疑的地方。
没关系,还圆得回来。
苻辛夷点点头,一个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打破了双方建立起来的心理平衡:“师弟,黄亦山何曾交代了这么多?”
柳镇卿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飞速地从俩人身上掠过。
“你……大爷的!”苻辛夷气青了脸,肩膀禁不住一抖又一抖,被他捏在手里的茶杯也发出咯嚓的颤音。
片刻之后,他闭眼吸气,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林恢关键时候拆台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能失态,不能失态……
既然破了功,就不好拿腔拿调了,他看了柳镇卿一眼,换上随意的语气:“黄亦山说他是为了将功赎罪才出走,这段时间一直在百里沟找线索。小爷觉着这说法还靠谱,毕竟已经跑了的人,没必要回来送死。”
“是是是。”柳镇卿连连点头,“老黄这个人很可靠,资历很老了。”
“那个劫匪呢?也不是胡乱找的吧?万一他居心不良,整个华松派也就名誉扫地了。”
“不错,他也是经得住考验的。”
“巧了,那个劫匪昨日也现身在百里沟附近,据说也是去找线索的。”
“那,他们可有发现?”柳镇卿关心地问。
“有啊!”苻辛夷弯唇一笑,眼中闪烁出别有深意又不怀好意的光芒,“既然他俩都没私吞,如果晴雨阁也没有钥匙,那你的嫌疑不就最大了吗?”
“这……”柳镇卿顿时语塞,直觉自己又落入了一个圈套。才说那俩人可靠,经得住考验,总不能立刻就推翻呀!
他绞尽脑汁,汗如雨下,好容易捕捉到一个话头,正待反驳,不料苻辛夷又对他连哄带吓,彻底乱了他的方寸:“小爷对那二人还是比较信任的。你这副怂样真是越看越可疑,还不乖乖招供,小爷我勉强受你一拜。”
“小的冤枉啊!!”柳镇卿哭丧着脸,谁说姓苻的小子是个莽夫?他一定把那人眼珠子弄下来好好看看啊!这一句套一句的,刺激太大了啊!“可能真的是老黄干的,或者是劫匪,他们自知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为了摆脱嫌疑才故意回来……方才还有个弟子来找在下,自称要带在下去见老黄,在下见他鬼鬼祟祟的便拒绝了,结果他竟胆大包天,意欲强行带走在下,被关大人制止了。”
四双眼睛直直地盯在柳镇卿身上,相比于他的慌张,林恢又不急不躁地开了口,也依旧挑了个好时机:“师弟先别急着下结论,比起那两位,柳镇卿连跑都没跑过。”
空气霎时凝滞,满屋子人恍若听到了苻辛夷气炸的声音。他手腕翻转了一下,似乎就要拔剑一斩,但他没有。
他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