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设在一座封闭的院子里,普普通通的民舍设计,地面的青砖平着铺一条,竖着铺一条,杂草从裂缝中钻出来。
尽管高墙不曾阻住阳光,一踏入这扇门,就好像所有的温度都被抽走了一般,总能嗅到幽深萧索的味道。
天浪规矩,庶民闹事,不必开堂公审,一切从简。差役列作两班,手执鞭、刀、夹棍,官老爷明镜威严,粗越的嗓音拉长了回荡屋内:“究竟是为何动手、谁先动手、怎么动的手,都交代上来,省得一会儿千钧大人过来了,让你们难受。”
“混账道士!”
“混账道士!”
“混账道士!”
盗贼团的人当堂咆哮。
官老爷下意识地一摸手边,没有找到惊堂木,这才想起不在公堂。师爷机灵地脱下一只鞋,呈到他手上。
“大……”官老爷闻到一股酸味儿,差点儿窒息,嫌弃地别开脑袋,“大胆刁民!都给我闭嘴!”
咻地一声,四十四码直筒靴往盗贼身上掷去。
静了一会儿,官老爷随手指了一个人:“你,说说发生了了什么?”
被点中的盗贼泫然欲泣:“官老爷明鉴,就是这个混账道士,打劫了咱的东西,又砸了咱的摊子。”
“是这样吗?”官老爷问其他人。
一干盗贼点头如捣蒜。姬源面带微笑,完全不着恼:“贼喊捉贼,也是霸道。”
那盗贼立刻不乐意了,抬头挺胸,疾言厉色:“放屁,咱们天王盗贼团,岂是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抢劫犯能比的?”
“就是就是!”
“咱们有尊严!有骨气!”
“头顶青天!还我公道!”
官老爷头上青筋直跳,师爷又脱下了另一只鞋。
霎时鸦雀无声。
“怎么去了那么久?”晴朗等人等得无聊,都睡过一觉了,才见两个徒弟愣生生回到茶摊,神态莫名又迷惘。
林恢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虽然被抓起来,天王盗贼团的仇恨却完完全全转移到道士身上,就连被苻辛夷揍的那个,也满心满眼被道士一人霸占,官老爷嫌他俩碍事,就把他们哄走了。
“行了,耽搁这么久,也该办些正事了。”
天浪柳宅。柳镇卿开了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闪过,苦笑,将他们让进屋里。
“诸位要问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一早,我按照计划押着一辆空车出门,吸引别人的视线。老黄那辆车才是真的有货,他日上三竿才启程,与我走不同的道。可我也不知,好端端的钥匙怎就不见了,老黄至今都没有回来。”
“难道遇上了袭击?你们可有沿路找过?”林恢问。
“不是啊。”柳镇卿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从天浪到百里沟,这一路都没有被劫的迹象,而且我们在百里沟附近发现了一张晴雨阁的玉牌。”
天浪城主有两个儿子,大公子名叫莫非,二公子名叫莫唯,而城中的晴雨阁正是莫非极力组建。
难道这件事真与他有关?是他在撒谎,还是有人故意把玉牌扔在那儿?
一时间沉思的沉思,皱眉的皱眉,直到晴朗忽然出声:“听你的意思,东西很有可能被莫非拿去了?”
“是吧……或许是,弟子也不太确定。”柳镇卿支支吾吾。
“方才你否认了遇袭,随后才提起玉牌的事,这是为什么?难道莫非的袭击就不算袭击吗?”晴朗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柳镇卿,带着审视的目光。
别看她平日里双目放空,也不知是在听人说话还是在开小差,但一到较真时,却迸发出慑人心魄的气场,凛然犀利,让人冷汗直流。
柳镇卿的脸色变得难看,几度要开口都憋了回去。
“这百里沟会出现劫匪,可是在你们意料之中?”
“这……”柳镇卿的眼神闪了闪,过了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一副“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们了”的表情,“是,我们和莫非公子说好,到百里沟之后,由他安排人手把钥匙抢回去,我们则把空车送给花城主。”
“废这么多劲弄出来,又劫回去,你们很闲?”苻辛夷淡淡地问。
“这样他就能得到钥匙,并把抢夺的罪名赖给百里沟的山贼。”柳镇卿合理推断,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最后恍然大悟,“不借助花家,亲自与莫二公子一决胜负,这样才比较符合他孤高自傲的性格嘛!”
林恢看了看晴朗,后者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如我们先去百里沟一探。”他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