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黑呼呼的东西从肥厚的落叶之下拱出来,周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阿狸迷茫地这里闻闻,那儿嗅嗅,忽然背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跟着身体就腾空起来。晴朗抱着阿狸去找救他们的术师,请他替阿狸解咒。
那术师见她抱着敌人的灵兽,感到十分诧异,但见阿狸似乎也无敌意,便依她所求了。
公孙襄理着身上的灰,大引导者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这次的偷袭很有可能和天浪城有关,但我们派去盯莫二公子的铁虎暴露了。”
公孙襄一顿,那莫二公子好像是叫莫唯吧?“他不是来与我议亲的么?”
“明里来说是这样。但也有一些人,打着议亲的幌子而来,想要的却不只是圣女夫婿这层身份。”大引导者颇具暗示性地停了一下,接着道,“我们在天浪城的眼线说,他家族内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大公子莫非出走,近来也到了雷皇一带,想是莫唯被打乱了方寸,等不到结亲的时候了。”
公孙襄敛睫细细地想了一想,雷皇对于此事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还不想和天浪撕破脸,但铁虎一暴露,就实打实地送了个把柄给人家。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母上大人处理的,大引导者这回破天荒全说与她听,必然是希望她以圣女的身份给人家一个态度。
公孙襄苦笑一声:“若我态度不好,必将累得两城冲突。可若我好言安抚,人们都知道我平常不出面的,这样倒显得我十分中意他一般。那莫二公子有争夺钥匙之嫌,我私以为还是远远地躲开为妙。”
“圣女若不想与之结亲,只好把铁虎推出去了。”大引导者淡淡回答,“左右铁虎是城主的护法,对天浪而言不算敷衍。”
公孙襄望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难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牺牲一个铁虎,两城尚还相安无事,这便是最简单的办法。铁虎也自请去天浪。”
“自请去天浪?”
“不错。雷皇念及他的一片忠心,定会好好照看他的家人。”
公孙襄目光一沉,拉平的嘴角显示出不悦:“我是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
大引导者低首,缓声道:“圣女心慈,但身处您这样的地位,必须杀伐决断。今次只有铁虎一个,以后可能还有十个、百个,有些牺牲是难免的。”
“难免,那也要尽力之后再说。舍弃一部分人来达到目的,那是下下之策,我若做得毫不犹豫,也配不上这圣女之名!”公孙襄正颜厉色。
大引导者不由得怔怔将她一望。她从未如此坚定决然过,眼底的怒意被刻意作出的冷静掩盖,积蓄成一份恰到好处的深沉,使得她眉宇间隐透着威严。即使放过铁虎与雷皇素来奉行的冷硬手段不符,但大引导者竟觉得,这才是一介圣女该有的气魄。
大引导者感慨了一番,躬身请示:“依圣女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忙而有序的人群渐渐退场,金寒负手而立,许是先前被咒术挨到,颜色较浅的交领和袖口皆浴着淡淡灰渍。他看着小厮将一个死人抬下去,而千钧虽被紧紧按在地上,却拼尽全力往那边扑腾,嘴里大喊着“山槐”。
那块地已经被收拾干净,风尖沾着黑夜的气息进入鼻腔,在领口、指尖处流连,并不很寒冷。公孙襄的视线落向千钧,却只看到风中飘摇的青丝发带,一片苍凉:“找个由头把他放了。他那位会罹霜之火的朋友,一定会回到东家身边。”
大引导者迟疑着,“可万一他们的东家不是莫唯……”
“没有万一。”公孙襄神色恹恹。她虽因涉世未深,在许多事情上稍显迷糊,但好赖有大引导者的耳提面命、言传身教,故而在需要头脑清醒的时候又并非白纸一张。脑海中晃入一张张脸,千钧的,大引导者的,莫唯的,甚至连母亲的都有。这些脸虽然表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地越来越冰冷淡漠,仿若魔咒,在她心中撩起一团郁闷之火,“此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明明心中有数,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决断?不过是想试探我的手段罢了。”
大引导者沉默了一阵:“不错,城主大人知晓一切。但属下方才提的那些问题,也全是圣女要思考的。”
“我以前的那些侍者呢?”公孙襄环视周围,一干瑟缩的新面孔沉默地盯着土地,半边脸在火光的笼罩下,她突然问。
“他们保护圣女不力,已经被处理掉了。”
公孙襄抿了抿唇,提步向城主府走去。
“圣女想要做什么?”大引导者高声问道。
公孙襄脚步一顿,想了想,转过侧脸来:“多谢你的教导之恩,但让我对铁虎哥见死不救,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踩着落叶厚重的沙沙声往前走,就着茭白的明月光,也没有让人指引。
她一路行来,想的是以前沐春台受训的时候,铁虎一有空就会搬着垫子坐到她旁边,勉强算是伴读。
沐春台种着一种轻叶树,天气好的时候,明媚又温柔的枝条仿佛都生出了小小的翅膀,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