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经历过一场毒术大战,夜幕下的骊山看上去格外荒芜,草木败尽。晴朗望着黑梭梭的山头,依照约定,在金寒那边的攻山战打响后,魔教主力定会全力迎敌,介时一团混乱,是救人的好机会。
这条小路虽然可以直接从山的西南面绕至重明殿,然而其中有一小段与攻山的大路交叉了,所以她和花向晚、道士三个人比大部队先动身,爬到那段交叉路的上方埋伏,静待时机。
在进入大路前的一射之地,他们停了下来,屏息凝神。夜风穿过婆娑树影,山道一片寂静,此刻无人经过。
道士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前面那人的肩膀,套近乎:“姑娘怎么称呼?”
晴朗默默地往别处蹲了蹲。
道士吃了颗钉子,却深信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相互了解是极有必要的。”
晴朗头也不回:“知道名字,就算了解了么?”
“可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放心一起行动?”
“从没放心过。”
“……不敢置信,骇人听闻,令人瞠目!你怎么能那么冷漠!”
“别说了,看上面。”
“好好好,我不惹你。”他随手拔过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嚼一嚼,果真瞪圆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像一只撅屁股趴在草地上的兔子,“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巡逻,是不是诈咱们的啊?”
花向晚又从背后戳了戳他:“臭道士,你又叫什么名儿?”
“贫道号姬源。”
“机缘?”
没想到,取得还挺有水平。
“呆着别动。”晴朗足尖轻点,一闪身跃上主道,不曾惊动一草一木。归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块树皮。
借着月光,他们看清树皮上有一些圈圈点点的刮痕,拼凑成三行三列的图案。
“这是……数字?”花向晚也不是没学过算术,只是每每转着笔杆子左一下右一下,从不安分,到现在连一笔账都算不清。
“三、八、一,二、四、六,七、零、五……”她皱着眉头,两眼懵,“什么东西?”
“幻方。”姬源道,“不用想了,护山阵法改了。”
“你怎么知道?”
“原来的排法是五居中心,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四周的数字相谐变化,中心总是不变,是为‘变阵’,现在阵眼移到了乾位,原本的坎位换上一个新数,是为‘偷龙转凤’……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花向晚前面都听得迷迷糊糊,但“阵眼移位”还是明白的,四下里一望,只觉幽静:“臭道士,你不是瞎说诓咱的吧?”
“姐姐,贫道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诓你有什么好处?”
“要不要提醒金寒一声?”她回头眺了一眼,大风惹动树梢发出海浪翻滚之声,月色照不明黑漆漆的山路,好像四处都埋伏着凶野精怪,准备叼住路过之人。
“别操心了,他当年是怎么破的阵,今天就怎么破。”姬源慢慢地活动手脚关节,微笑道,“阵法一变,咱们这条路就更危险了,有意思!”
晴朗轻声道:“我出去后,你们再静待三息,若无危险,便跟来。”
姬源一把拉住她:“只能按照特定的步法走,你可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都要上去。”
姬源双眉一皱,他发现这个人在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很奇异。既没有为大义视死如归的气魄,也没有一着不慎就要以性命为筹的紧迫,只有波澜不兴的平静。
有那么一类人,只知心无旁骛地完成使命,至于其他,不在乎也无所谓,就像器具一样,活成了一个苍白空洞的符号。
姬源感到头痛:“我来吧,我来!”
晴朗转动漆黑的眼眸,凝望着他:“不能儿戏。”
姬源说:“如何就是儿戏了?你看我,对阵法起码有点研究。再说我在前面探路,一旦发生好歹,便首当其冲,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晴朗不发一言,仍旧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又保证,“别担心,真的没事。”
“我只担心打草惊蛇。”晴朗收回目光,侧身让出一条道。
“你这个人……”姬源感到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你要小心一点’或者‘你还有什么想交待的’吗?”
“救人要紧。”晴朗别开脑袋。
姬源笑:“真不知你这性子,究竟是真冷漠还是假冷漠。”
只见他探足出去,腿脚伸得老长,落地后一阵前摇后晃、双手扑腾,好容易站稳了,才又出一步。
花向晚看得眉尖直抽搐,生怕这阵法对他飘忽不定重心予以惩戒,然而五六步之后,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夜色似水一样平静。
姬源朝身后招招手:“排好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