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被他们营救的对象——苻某人——正莫名其妙地站在一张高台上满头大汗。手中大剑,以中间那条棱为分界线,一半为星魄所铸,刀刃雪亮;一半为沉沉玄铁,隐隐翻腾着黑气。环绕着剑身雕一条苍龙,自混沌一侧而出,冲向光明的一侧。
再看他对面之人,形容猥琐,獐头鼠目,偏精神头还很好,跳来跳去地耍了他半个时辰了。
苻辛夷面露不耐烦之色:“老鼠精,照你这么个躲法,打到明天都打不出结果来,何不痛快点儿,小爷我好回去吃饭!”
“老鼠精”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笑容可掬地回答道:“我不!”
苻辛夷顿时手腕一翻,腾空跃起四五丈高,大剑贴身呼啸劈来。老鼠精缩起脖子,扭腰甩腿,闪躲无比的灵活。
苻辛夷一手握剑,越扣越紧,仿佛能把剑柄也捏断,兀地,听台下一声清脆呼喝:“我来助你!”
一抹鹅黄色的俏影压着未尽的话音掠上擂台,朝老鼠精的下盘攻去。老鼠精像被火烧了尾巴似地哇哇大叫。
“怎么回事,这不是一对一的决斗吗?”擂台下,观众七嘴八舌地议论,接着一二三四五六全扑上台来凑热闹,刀枪剑戟呼啦乱响。
苻辛夷“啧”了一声:“真会给我惹麻烦!”抬脚将一二三四五全踹回地下。
那姑娘用小刀戳翻第六个,趁苻辛夷打压老鼠精之际,双手抠住擂台板一掀,掀出块一人高的木头来,照着老鼠精的屁股一顿狠拍。老鼠精挨了板子,“嗷嗷哟哟”地大叫:“别打,别打!我走还不行吗?”
说完跳下擂台,飞也似的跑走了。
擂台正后方传来一阵掌声,一个满脸喜色的中年男人快速走出,扯住苻辛夷的胳膊:“恭喜这位英雄夺得擂主,今日苍天为证,鄙人就将最疼爱的幼女许配给英雄!”
啊?苻辛夷瞪圆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第一次吞吞吐吐:“我……我……又不是我一个人把他打走的!”
“此言善矣,另外一个就是鄙人之女,小字向晚。”中年男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眼神越发的热烈诚挚,“女婿何时带聘礼前来提亲啊?”
“我没钱!”苻辛夷皱了皱眉头,“不是说术法高强者胜吗,有人帮忙的也算?”
“怎么不算!”男人打量了他一番,严肃道,“女婿仪表堂堂,看上去不像穷苦人家出身的呀,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但你必须认账,不然我们父女俩的颜面往哪搁?”
苻辛夷将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你这老头,择婿的标准也太宽泛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以前,苻小爷在街市上晃悠,忽然远远望见一个高台,打着“比武招亲”的大旗,热闹非凡。
两个卖相颇为严峻的男子正在比斗,一个满脸褶子,一个耸肩缩脖,偏这二位对自己的气质都尤其自信,每出一招都姿态风骚,比如正面挥剑时配上体操动作分腿腾跃,比如回旋踢时右手高举托起蓝天,又比如倒地时赶忙翻身来个佛坐莲花。
新娘子屈辱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转,双拳在膝前捏得死紧,而围观人众时不时发出“哦哦”的喝彩声,苻辛夷看不下去,便拔出了正义之剑。
当然他并不知道,抢下擂台意味着什么。
这边厢他和老头揪扯不休,那边厢向晚姑娘操起木板,“砰”地一声把老头敲晕了。
“你……!”苻辛夷大惊,一双虎目瞪起,“怎么把你爹给……”
“一派胡言!”向晚把板子往地上一扔,横眉倒竖,“我与此人毫无关系!此人心术不正作奸犯科,强闯民宅恐吓妇女小儿,窃取财物拐带女性,以招亲为幌子行贩卖人口之实,难道我打得不该么?”
只见那眸若明珠、靥似桃夭的少女口若悬河,疾言厉声,义愤填膺,势如公堂审案,苻辛夷不由抹了抹汗:“是是是,打得好,打得好!”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下!”向晚急忙高唤,脸上微露踌躇。
“做什么?人是你敲的,别想让小爷替你顶罪哈!”他收回脚,突然倒真有一事想问,“你方才说此人是拐子,他还有没有同伙,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有。”向晚怔了怔,回过神道,“不过那可是贼窝,何必为了她们涉险?”
“仗义助人才是侠者,否则就只是武者而已,我苻辛夷不会见死不救。”他抱着手,认真地说。
向晚道:“世间万物终有一死,人力也总有穷时。”
“所以我不怕死。”
向晚默了片息,眉梢轻轻地一动:“我怕。”
“……你带我过去就行了,然后滚蛋。”